恍然間猶如夢醒一般,我的身子竟然顫了幾顫。
戒律規條瞬間在腦海裏翻湧,我依稀記得那麼一條說道:每日辰時,各宮有封號的妃子都要行往長安宮向長孫太後請安。
而我恰恰是這有封號妃子的一員,這麼想著,我便加快了雙手的速度,給自己硬披上一件薄紗,雙腳簌地往鞋裏伸進去,嘴上便嚷著,“浣瑩,浣瑩,快來幫我捯飭捯飭。”
我匆匆浮水往臉上一潑,便當做算是洗了臉,隨即幾步當做一步走,移步至梳妝台,手腳笨拙的拿起梳子便往那枯燥的發絲用力一梳,痛的我一下子便叫出聲來。
伴著我的痛苦,身後的男子再也忍不住地終笑出了聲,我看著鏡子中倒映著可惡的表情,我的牙齒都切切抖動。
我憤憤地等著鏡子中的他,他竟然如此取笑我的狼狽模樣,即使平日裏耳邊都是他的好話,今日我也被這怒氣撞的全然記不得了,正待我深深地吸了幾口大氣,變聽見有聲音從我上空想起:“你幹站著做甚。快來給我梳頭。”
這女子聲音凶狠,忒不淑女,不才竟是本宮我。
這一句話出口,倚在門側的蕭君卓果真不笑了,他徑直向我走來,麵情不善。我以為要還我一句話更狠的怒話。我正準備接招,他卻接過了我手中的梳子。他的手指碰上我的發絲,一股暖暖的熱流竟在我心間趟過。
我欲回過頭去,卻被他的雙手夾住雙頰,矯正了回來,我滿臉呆滯,望著鏡子中深情嚴肅的他。他的眼裏無光,可雙手竟帶滿溫柔。他撫著我的發絲,為我捋直亂發。
看著他的溫柔模樣,我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便弱弱地問了一句,“你可是想沁和公主了。”
聽聞在沁和公主生前,他們極是恩愛。在那一段說長不長的三個月的時光裏,他們簡直像是愛上了半生。
沁和公主無力梳妝,他便為她每日換新顏。他讓她一世安好,有尊嚴的逝去,在繁華之際無一刻殘妝。
話一出口,我便知錯,沒想到他卻隻是短短的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梳著我的發絲,我知道不能再打破這份安靜。
可是稍稍過了半刻,我便聽到有聲音從上空響起:“她的頭發也和你一樣長,一樣軟。”
我從沒聽到他提起過她,今日是第一次。短短幾句,我便聽得出他話語間哽咽的難過。聽宮裏多嘴的丫頭們議論道,說是他自沁和公主死後,就再也沒提過她的事。
可是今日他偏偏向我開口了,真是罪過。難道隻因為我想她,可是我到底有幾分像她呢。我當真想知道,可我不敢問。
梳好頭發,我本想用婉轉的言辭放他回去,不料他去抓著我的頭發開始鼓搗起來,綰了一個簡單清爽的發髻後,他竟又開始為我選掛飾。
他先後拿出幾個發簪往我頭上插著,可總覺得不如意的又取下。想必他是個高追求的人,我也不好意思去破壞他的雅興,隻能隨他。
高要求的選擇後,我首飾盒裏的掛飾無一幸免的被他淘汰了,眼見這種形式,我便弱弱的拾起一隻步搖說道:“不用這麼麻煩了,像我這麼醜的女人,帶什麼都一樣。”
我滿臉帶著笑意轉過頭來傻傻的看他,他卻視而不見,依舊麵無神色。
他把我的頭轉回原位,鏡子裏又一次呈現了我與他的畫麵,隻見鏡子中的頭搖了搖頭,竟又像是了悟一般,把手伸至了腰間,隨即抽出一隻鳳頭釵。
鳳頭釵上盤著一隻鳳,五彩眸子竟不斷閃著珠光。說實話,那珠光一閃一閃似乎是個活物,當真有些滲人。
他悠悠地將步搖往我發髻上別著,這慢慢的抬手之間,我注意到了他眼裏的柔情。鳳頭釵別在這烏黑的發絲間,果真使平平淡淡的黑發多了幾分光彩。
我還沒有空閑去遐想這藏在他腰間的鳳頭釵是何來曆。竟被此時莽撞而來的浣瑩一把拉出了屋子。
我看著站在大紅殿中一襲白衣的他,雖然隻是淺淺一笑,竟似在畫中一般,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