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凶露臉
現在她終於知道了,瓶子裏的妖靈已在等待中耗盡了所有的期待,它打碎寶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撿瓶子的人。
整整一個早上,葉家的電話沒有響過,直到將近中午,葉昀才來電,他說:“向遠,不用找袁繡了,她今天親自到局裏報案,大哥和她確實是在那條船上出事的。正如你猜的,綁匪扣住了大哥,把她放了。船已經在附近碼頭找到了,上麵什麼都沒有。據袁繡說,她被蒙著眼睛換了很多個地方,被扔下車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還有那個崔敏行,他人真的在國外,目前也找不到他和這件事有關聯的直接證據。”
“袁繡還說了什麼?”向遠問道。
葉昀有片刻的猶豫,然後說:“你別急,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且請求警方保護。”
向遠笑了幾聲,“她當然什麼都不知道。葉昀,讓我見見她。”
“這個……”葉昀有些為難,可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一般,“好,我來安排,隻不過她暫時不能離開局裏。”
向遠立即趕往市局,葉昀已經等在大門口,兩人見麵,她二話不說,“袁繡在哪裏?”
“你跟我來。”葉昀一路領著她走,拐到了副樓的一個小房間前。他先跟守在外麵的女警打了聲招呼,向遠站在不遠處,聽他低聲說了句:“張姐姐,我們會很快的,不會給你添麻煩。”
那女警忍不住朝向遠打量,然後對葉昀笑了笑,“記得要請吃飯的,當著你嫂嫂的麵不許騙人。”
向遠取下遮住她一張憔悴麵容的大墨鏡,簡單地謝過了幫忙的女警。開門的時候,她把打算尾隨而入的葉昀擋在了門外,“我想單獨和她說幾句話。”
她在葉昀短暫的沉默中看出了他疑慮的原因,微微一笑,“我要是為難她,不會等到現在。”
葉昀的臉消失在門的另一麵,向遠的視線沒有任何阻隔地與袁繡相對。她隔著一張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對麵的女人。她們原本就在完全不同的世界,結果卻以這個世界最庸俗的形式共享了一個男人,這是一個最惡毒的笑話。
袁繡不說話,仰著的一張臉蒼白如故,甚至有幾分浮腫,隻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那裏麵的空洞,不知道是出於不解世事的無辜,還是看透一切後的木然。她不說話,仿佛早有準備地等待著向遠的憤怒和責難如期而至。
“告訴我,他在哪?”向遠坐下來之後的第一句話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靜。
袁繡回答:“我已經和你弟弟,還有這裏的警察說過了,我不知道,否則也活不到現在。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翻看他們的口供,你可以找到我,也可以找到你想看的任何東西。”
“你沒有對他們說實話。”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在這件事裏,我也是受害者。”
向遠笑了,“我恨你?你配讓我恨?就算你曾經是崔敏行的女人,我要捏死你不比捏死一隻螞蟻困難,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沒有動過你嗎?因為我恨我的男人不爭氣,和你沒有關係。你是個出來賣的,誰付錢你跟誰,我不會和你較真。可是,今天我可以告訴你,要是葉騫澤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要你償命!”
袁繡眨了眨眼睛,職業性的嫵媚笑容掛在了臉上,和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對應,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葉騫澤怕你,可是我不怕。”她認真地把坐著的凳子朝向遠挪了挪,“就像你說的,我是個出來賣的,成百上千個男人在我身上壓過。有過了那些,死我也不怕,那還怕什麼?”
“你怕窮。”向遠譏誚地說,“你不怕死,可是你怕活著的艱難。”
“活著的艱難?”袁繡愣了愣,喃喃地重複。
“葉騫澤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他必定沒有虧待過你,你要錢可以,為什麼還要為難他?”
“我沒有!”袁繡如夢初醒一般,“我不缺錢,崔敏行可以養著我,如果要找有錢人,我還可以找沈居安。”
“笑話,在崔敏行眼裏你就是一條狗。沈居安倒是對你念念不忘,但他比你精,他那樣的聰明人,你跟著他連骨頭都不剩,這不就是你跟了葉騫澤的原因嗎?誰又比誰蠢呢,除了葉騫澤。你閱人無數,也沒有撞見過葉騫澤這樣的大蠢材吧。他給你錢,給你安定,給你將來,給你慈悲,你還要什麼?要名分?不,你不是那麼傻的人,這件破衣服不是你要的東西。你不過是要一份安定,看在他想過要給,你放過他吧。”
向遠的一番話讓袁繡眼裏終於露出了波瀾,“是的,他是個好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遇上的好人,我沒想過害他。”
“如果葉家拿不出錢,他就會死!”
“他不會,你們葉家並不是拿不出這筆錢。”
“好啊,就連你都知道我正好有多少錢,袁繡,你還敢說這件事和你完全沒有關係?你們設好了套,就等著他那個大傻瓜乖乖往裏跳!”料想的事情得到了證實,並沒有讓向遠好受一點。
袁繡自知失言,索性也不再辯駁,那張被風塵沾染的臉上隻餘哀懇,“向遠,救他……我沒有辦法了。”
“你以為葉家是金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沒你想象中的有錢。你倒好,一腳把他踢上賊船,讓我來救他?”
“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在他們原來的計劃裏,目標是我。他們答應過,隻要我配合,葉騫澤給錢,從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船上,葉騫澤說他籌集現金需要時間,那些人不相信,就對我……他竟然提出願意代替我做肉票,隻要他們放了我和……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他們也沒有想到,但是還是答應了。該求的我都求過了,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袁繡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留意到向遠的震驚。
“當然沒有用,這樣對大家來說不是更好嗎?葉騫澤說沒有錢,我才是最後的冤大頭。原來是這樣……他竟然這麼偉大。”向遠仿佛在刹那間蒼老。可以徹底摧毀一個女人的,不是困境,是嫉妒,瘋狂的嫉妒。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葉騫澤,他放過了所有人,對全世界慈悲,甚至以身飼虎地頂替一個他垂憐的妓女,偏偏忘記了她,忘記了給身為他妻子的那個女人施舍一點點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