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不差啊,你應該已經出手了吧?葉騫澤的股權,不是你在後麵,我不信葉秉文敢拿下。葉騫澤願意做肉票,那就做,你這個仁盡義至的發妻又有誰敢質疑?贖金你付了,但是轉手不過還是他的錢,略施小計而已,你不會做不到。到那時,全世界人都站在你這一邊,他跟那個婊子大可以有情飲水飽,沒有人會說你做得不對。”滕雲撫了撫腫脹發熱的麵頰,“這一巴掌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敬贈給葉少,還是你連付給他錢都心疼?不妨告訴你,那筆錢沒有你的份,因為……葉少就要身為人父了,可惜準備當娘的不是你!”
“你說什麼?”向遠站起來的時候,幾乎撞翻麵前的茶幾,“你再說一遍!”
“袁繡懷孕都三個月了,怎麼,你看不出來?你說孩子是誰的種?要不葉少怎麼能頂著風險,也要保她們母子平安呢?我說過的,江源要趁早讓它徹底易主,不能有婦人之仁,當斷即斷,否則後患無窮。向遠,你就是在這一點上優柔寡斷,總不肯聽我的。就算現在葉家在你把持之下又怎麼樣?你自己算算,你真正名下的幹股到底有多少?孩子出生後,等著你的好事還在後頭呢,那可是葉家現在的獨苗,葉秉林的孫子,他們就算不待見孩子的娘,還會虧待了自家的骨肉?到頭來最吃虧的是你。你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一個個踢開,我信你有這個本事,可是難保不傷筋動骨,江源現在經得起這個折騰?是誰對我說的,別讓恩義變成束縛你自己的一根繩子。現在你就是這樣,你對葉騫澤有情有義,他呢?他顧惜你嗎?這就是我最討厭這個男人的地方,誰敢保證他代替袁繡做人質沒有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你的錢打了水漂,他們一家三口才是人財兩得。”
向遠手裏的觀音脖子應聲而斷,原本清脆的一聲,陷在了肉裏,便沒了多少聲息。她轉過頭去,在落地的玻璃窗反光裏看到一張因怨毒而扭曲的麵容。這才是真實的向遠嗎?那恨意的種子其實一直都在,日積月累,蠢蠢欲動,壓得她好辛苦!偏偏葉騫澤還手把手地澆灌,到了這一刻,它伴隨著與生俱來的野心和欲望破土而出,那朵帶毒的花眼看就要迎風招展。
滕雲這時才施施然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錄音筆,“不是說要聽到他的聲音嗎?我知道你找我來是為了什麼。”
向遠不動,他為她按了一下開關。
幾道沙沙聲中,葉騫澤的聲音傳來,向遠的眼睛一紅。他念的是今天早上的《南都日報》首版新聞,語氣平靜似水,嗓音溫潤如玉,沒有半點的驚恐和慌張。
這聲音她永世難忘,纏綿時的低語,清晨枕旁的細述。仿佛還是昨天,他說:“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向遠手邊就是一份早上送來的報紙,他念得分毫不差,那麼,至少可以證明,直到今天早上,他還是安然無恙的。報紙念到最後一句,葉騫澤停頓了片刻,忽然叫了一聲:“向遠。”
向遠沒有辦法呼吸,彎下腰低喘,而她明明知道這不過是一段錄音。
“向遠,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希望這是最後的一次……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說要給我三個願望,遇到你,我這輩子很幸運。而我的第三個請求,假如你還在意,那麼希望你不要傷害袁繡,她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我留下來,就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如果我死了,請你把阿靈的骨灰撒在我最後葬身的地方。”
錄音到這裏戛然而止了,滕雲看著一個驕傲無比的女人俯身掩麵嗚咽,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葉騫澤的最後一個願望,有袁繡,有葉靈,有他自己,唯獨沒有向遠。當然,向遠隻不過是為他實現願望的人。
“還需要再聽一次嗎?明天交易之前,如果你願意,可以再聽到他繼續念明天的頭版頭條。”滕雲說完,收好手中的錄音筆,“向遠,我要走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吧。你怪我可以報警抓我,我不會反抗,但是葉騫澤就必須要死。我們會把一個銀行賬號發到你的手機裏,假如你相信我之前說的是真的,隻要錢一到賬,這個男人就會平安回來,到時是愛是恨,都由你去。”
他把餘下的咖啡一飲而盡,“再見,向遠,雖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見。”
“等等。”說這話的時候,向遠已經重新筆直地挺起了腰。
滕雲等待著她最後的決定。
“錢我會給你,你跟你那個‘他’馬上走,走得越遠越好。”
“謝謝。”滕雲的眼睛在鏡片後有水光盈動,他說這一句是真心的,“我保證葉騫澤毫發無損。”
“你錯了,拿了錢,我要你們撕票。”
向遠的這句話低得如同耳語,但滕雲聽得明明白白。他定定地站著,似乎在重新審視眼前的人,向遠的眼裏,風波已過,摧枯拉朽之後,隻餘滿世界荒涼。
良久,滕雲笑了一笑,同樣壓低聲音,“好,我知道你誰都信不過,這件事我會親手為你去做,你放心。隻求你一件事……”
“假如你有事,至少我保‘他’平安離開。”
向遠知道滕雲求的是什麼,即使最後的托付,他依舊戀戀不肯割舍。她應允的時候也許還帶著羨慕吧,畢竟大難來臨之際,誰會不離不棄地抓著她的手?
她卻總算可以割舍了。撿瓶子的人願已許盡,瓶口那感情的符咒也腐化如塵。葉昀曾經問她,當三個願望用盡,故事的結局是什麼,現在她終於知道了,瓶子裏的妖靈已在等待中耗盡了所有的期待,它打碎寶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撿瓶子的人。
滕雲做事從不會讓向遠失望,而今的向遠也不怕失望。她付給滕雲錢,無非是要葉騫澤死,如果她一分錢不肯拿出來,葉騫澤也是死,那一千多萬,隻不過是送滕雲一程。她再冷心冷性,畢竟這些年來,滕雲是她最信任的人,而今她仍然信他,勝於信她愛過的人。就算滕雲出人意料地反咬一口,向遠也不在乎,事到如今,在這場遊戲裏,對方的籌碼已變得毫無價值,她才是占盡先機。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她還有什麼輸不起?可滕雲不一樣,他還有放不下的東西,誰在乎誰就被人捏在手裏,過去向遠也是,可今後她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