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蒙上了欲望的一雙眼睛先是疑惑,可她畢竟不像葉昀一般完全生澀,很快就明白了過來,身上的火如被一盆冷水澆濕,一時間分辨不出是失望還是解脫。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輕推了推還在她身上的葉昀,他迅速地坐了起來,扯過床上的薄毯手忙腳亂地遮擋著自己,年輕的一張臉上既有羞赧又滿是惱恨。
“對不起,我,我太……”葉昀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恨不得把一張臉埋到胸口上。
向遠知道他的難堪,小男生激動過度總是太過敏感,可是她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自己也是說不出的難堪,於是匆匆揉了揉他的頭發,就起身進了浴室,殊不知葉昀的臉色變得更加窘迫和難看。
向遠把水溫調得很低,站在花灑底下,讓水柱長久地衝刷著自己。怎樣才能解釋剛才的一切,真是一場荒唐的夢。她太不可理喻了,就算饑渴到饑不擇食,挑選的對象也不應該是葉昀,就算不論倫常,她也會害了他一輩子。
她不知道葉昀在外麵會做什麼,有沒有離開,隻是獨自站在水流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久。葉昀是個認死理的孩子,她開始痛恨酒精,到現在也沒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也不知道怎麼走出去與他麵對麵。
浴室的門被推開了,葉昀站在門口,神色古怪。向遠把濕漉漉的頭發撥開,愣愣地看著他走近,措手不及地被他用力一推,赤裸著的身體重重地撞在冰涼的牆磚上,骨頭差點都散了,還來不及發作,葉昀就整個人覆了上來,幾乎是立即撞進了她的身體。向遠在他的蠻力之下緊蹙眉頭,他就像一隻初生的牛犢,全無技巧,隻有力度,像是急切地證明著什麼,惡狠狠地,仿佛要將她擊碎、吞噬。向遠在花灑的水流中重重喘息,葉昀的全身也濕透了,水滴懸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滑過他光滑而勻稱的肌理,那水珠仿佛也帶著朝氣而幹淨的光澤。
他多麼年輕無瑕,就像早上的第一抹晨光,清新美好得讓人不忍伸手去碰觸,害怕轉瞬即逝,害怕一碰就碎了。堪與他相伴的是最鮮嫩的葉尖上的第一滴露水,而她是什麼?她是深夜裏遮住了月光的陰霾。他刺破了她的黑暗,但黑暗一樣會吞沒他。
“向遠,向遠……”
他的嘴裏隻有這一句,僅有的一句,這是他唯一一次心生貪念,為了他唯一的掛懷,禮義廉恥全都不要,隻要她。
第二天的清晨是個下雨天,向遠從床上爬起來又去洗了個澡。她起身的動靜讓葉昀也醒了過來,他抱著枕頭出了一會兒神,然後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臉,疼得差點叫出聲來,這種疼痛讓他心中被無與倫比的幸福和喜悅所充盈,將枕頭歸位的時候,他摸到了向遠的舊手機。
還是他很久以前送的一款,四年前她便不再用了,沒有想到她會放在床頭。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擺弄著手機,居然還有電,裏麵的短信、電話薄都是空空如也,唯有通話記錄中保存著一個陌生的電話,“7714”的尾數,日期是四年前,大哥失蹤的第二天。
葉昀晚上並沒有好好地睡,腦子一片混沌,聽到向遠洗澡的水聲停了下來,趕緊手忙腳亂地將舊電話塞回原來的地方。
向遠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葉昀頭發亂亂的,盤著腿坐在床上看她,滿臉通紅,帶著一點點羞澀,一點點喜悅,還有一點點無辜。她很難把這個孩子和昨天折騰了她大半個晚上,把她整個人疊來折去的家夥畫上等號。葉昀張了張嘴,像是要說話,沒說出口,卻低下頭笑了。向遠也沒有話要說,於是隻有擦著頭發微笑。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在地上的牛仔褲口袋裏。他裹著毯子去撿,笨手笨腳地按下接聽鍵。
電話大概講了幾分鍾,向遠的頭發已經吹到半幹。
“那個……大隊長讓我趕緊回局裏……”他苦惱地說。
“去吧,等一下我也要去公司。你那邊沒出什麼事吧。”向遠裝作專心對付頭發,一直背對著葉昀。
“沒事,說是一起謀殺案,全隊人都要回去開會。”
“哦。”向遠轉過身,正在穿衣服的葉昀不好意思,趕緊也背朝著她。他趕著出門,要回到自己房間換衣服、洗漱,走到門口,他想想又不對,匆匆折了回來,站在向遠的身後,紅著臉飛快地說:“我,我回來再找你,我有話對你說。”
“走吧,到時再說,我不一定回來吃晚飯。”向遠說。
“我走了啊。”他說完了,人還不動。
向遠無奈地側過身,“再見。”
他沒頭沒腦地在她臉上迅速親了一口,“再見,晚上見。”
葉昀走出葉家的巷口才看到同事來接他的警車,其實本不需要走那麼遠的路,隻是他並不願意太多的人知道自己是赫赫有名的江源葉家的小兒子。要不是前幾年葉騫澤的綁架案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同事裏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就是江源葉家的小兒子。自從葉騫澤出事後,向遠行事更為低調謹慎,葉昀的不張揚,她也是認可的。
天上飄著蒙蒙細雨,葉昀沒有撐傘,朝警車一路小跑。他以往並不喜歡下雨天,這時卻覺得雨絲涼涼地覆在臉上也是件好事,發昏發熱的腦子這才稍稍冷卻了一些。直到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換衣服的時候,心裏纏繞的還全是昨夜的一場綺夢,沒有人的時候,耳朵都是熱的,扣子也扣錯好幾次。他想,再不正常一點,自己遲早要死於一場高燒。這時就算淋著小雨,他心中卻是柔風和煦,仿佛還有幾隻白色的鴿子在輕快地飛,那滿滿的喜悅,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