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寓所在的位置雖然並不偏僻,但是四周多是一些舊式的住宅小區,各式的彎道窄巷非常多。滕俊對這裏並不熟悉,可是葉昀不一樣,向遠還住在這裏的時候,他曾是這一帶的常客。
滕俊終於被他逼到了一個死胡同,警笛聲也呼嘯著越來越近。滕俊試著翻過胡同盡頭的那堵牆,卻徒勞地跌落了下來。身後葉昀已經一步步逼近,他知道自己不是葉昀的對手。
“你別過來,我坐了牢對你有什麼好處?我會把向遠的醜事全都抖出來,到時誰都不得好過……葉昀,你放我一條路走,我不想坐牢!向遙和孩子還在等著我。”滕俊徒勞地貼著牆往後縮。
葉昀卻伸出了手,“把你說的那段錄音交出來。”
“交出來?然後你們再把我送到刑場上吃槍子?你別做夢了,要麼放我走,要麼你就等著看向遠的下場!你想怎麼樣,有本事就殺了我,你敢嗎?不敢就給我一條路走,逼急了我大不了魚死網破,到時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我再說一次,把東西交出來。”葉昀的手已經按在了槍上,可是皮套卻被他手心的汗水濡濕。
“我也再說一次,你休想。警察的大隊人馬要來了是不是,葉昀,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身後傳來快速靠近的腳步聲,每一聲都像敲在兩個同樣緊張的人心頭。葉昀忍不住回頭,他的同事老王正朝這邊追過來。
“葉昀,別讓他跑了。”
從老王出現那一刻起,滕俊臉上就浮現出徹底的絕望,他知道自己再也走不了了。他所有的不甘和怨恨統統傾瀉在與他麵對麵的葉昀身上,是葉昀追得他無路可走,是向遠把他逼到了這裏,他要兩個人都付出代價,就算是下地獄,他也要拉他們一把。
“你不要後悔!”滕俊詛咒這一切,對著趕來的警察老王大喊了一聲,“我有向……”
他隻來得及說到這裏,後麵的半句話戛然而止。子彈從他的前額穿透,在他身後滿是青苔的磚牆上炸開一朵紅白相間的血花。葉昀在那千分之一秒裏,沒有猶豫,沒有思考,拔槍、瞄準、射擊……彈道精確,一槍斃命,就像他無數次在射擊場上取得好成績一樣。滕俊再沒有可能說出下麵半句話,他在老王愕然的眼神裏倒了下去。
葉昀心中潛伏的魔鬼終於扼死了天使,他早就知道自己心中生長著罪惡的非分之想和貪婪的欲望,癡戀本不該屬於他的東西,所以這一刻他屈從於人類天性的自私。就算滕俊說的是千真萬確,就算向遠真的痛下殺手,葉昀可以不要正義,卻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害他愛的人,不能讓任何人葬送他剛剛嚐到的幸福滋味。他因此犯下了一身的罪,從此夜夜在噩夢中記起滕俊最後大睜的眼睛和不敢置信的表情,然而即使他再逃不開內心的自我譴責,重來一次,他還是毫不懷疑自己依然會做出那一個決定。
向遠從葉昀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她以為步步為營,原來自己隻不過是命運手裏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不管怎麼走都是死局。
“果然是這樣,你開槍不是緊張和衝動,也沒有昏了頭。你是怕他說出不該說的事,所以才殺他滅口。”向遠不知道應該可憐誰,葉昀、滕俊、向遙,還是她自己。“可惜你不知道,滕俊身上的U盤裏已經根本沒有可以威脅任何人的東西,向遙私下把它給換了,就連我也沒有想到你會殺了他。葉昀,是誰和我們開了這一場玩笑?”
“換了?”葉昀扭過身來,有那麼幾秒,房間裏安靜到令人窒息。葉昀隨後弓下身子,把臉深埋在向遠的胸前,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那樣蜷成了一團。
“別這樣,葉昀,難受的話你就哭吧。”向遠用指節理著他烏黑濃密的短發。
葉昀搖頭,“我答應過你再也不掉眼淚。”
“忘掉我說的那些話。很多時候,錯得最離譜的那個人是我自己,我太固執,其實哭也好,笑也好,愛也好,恨也罷,哪一樣強求得來?我最後悔的是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
“向遠,我殺了人。有罪的人會不會下地獄?”葉昀喃喃地問。
向遠抬起頭來笑了一聲,“那樣也好,至少我們在那裏還可以相依為命。”
葉昀的淚水終於決堤,他在向遠的懷抱裏痛哭失聲,如果昨天是罪孽的,那眼淚是否可以將它衝刷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