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常抱了一個紅色的長盒子進來,紫鵑見了忙問:“爹拿的是什麼東西?”
魏常道:“你的東西。”
紫鵑忙接了過來,有些沉重,她猜不透裏麵裝的是什麼,又問了一句:“是爹給我的,還是誰送的?”
魏常道:“是他們王府裏的人送來的。”
紫鵑便將長盒子抱進了屋,放在桌子上。隻見外麵這個木盒十分的漂亮,大紅漆,鏤刻著一組組山水人物,人物的發絲衣摺皆絲絲入扣。
鴛鴦走了進來說道:“喲,好漂亮的盒子,裏麵裝的是什麼好東西?”
紫鵑笑道:“我也不知。”說著將盒子打開一看,便愣住了,原來就是那把出自唐朝的連珠式的飛泉琴。紫鵑又驚又喜,沒想到他竟然將母親留給他的遺物送給了自己。紫鵑撫摸著琴弦,眼淚簌簌而下。
鴛鴦笑道:“真漂亮的琴,比以前掛在二老爺書房裏的那把還好。”
紫鵑道:“琴固然好,更難得是送琴的人卻是一個難得的知音。”
鴛鴦道:“我聽他們說妹妹會彈,可從來沒聽妹妹彈過。看來有耳福了。”
紫鵑一笑,尋了一遍裏麵沒有任何的字條,於是將蓋子盒上。她想她會永遠都保存這件如此厚重的禮物。
鴛鴦道:“你也該過去了。不然人家曹公子可是要等的。”
紫鵑道:“晚些過去也一樣,他們樂他們的,我去不是掃了他們的興麼。”
原來曹慕鴻約了馮紫英、賈寶玉、唐英和郎世寧在家做客。寶玉來得最晚。
慕鴻看見了寶玉手中的卷軸忙問:“寶兄弟手裏拿的是什麼?”
寶玉笑道:“是件好東西。正好郎先生也在此,還請郎先生一起鑒賞鑒賞。”說著展開了那把卷軸,大家湊上前看時,隻見是一副行樂圖的絹畫。樓台工刻,寫意山水皆入畫。
慕鴻看罷便說:“這不是四姑娘畫的那幅大觀園麼,你怎麼得了來,還是你看見她人了。”
寶玉道:“這兩天我見過她一次,她說去了一趟揚州又回京了,本說要讓她搬到我那邊去住的。你又知道我那四妹妹性格孤僻,再說在家的時候就一心想出家。我也勸不回來,如今去水車胡同了,就將這幅畫送給了我。”
別人沒說什麼,馮紫英先讚歎道:“這麼有才氣的怎麼想著走空門了,實在太可惜了。”
郎世寧道:“這麼大一幅怕得畫上許久了。倒也好看。”
唐英推了推郎世寧笑道:“依你西方人來看這也是好畫了麼?”
郎世寧笑道:“當然是好畫。”
又見畫上有許多美人,皆是大觀園裏住著的姐妹,如今也大都飄零了,寶玉看了隻覺得鼻酸。於是又將畫卷了起來。
曹慕鴻道;“我這裏可還住得?比起寶兄弟那處怎樣?”
寶玉讚道:“地兒雖然沒我們那裏寬敞到底也有小的好處。隻是兩處隔遠了些,來往不太方便罷了。”
慕鴻道:“我正是看取了這裏的清幽才打算買的。對了,你們來了半天也沒給你們一杯茶喝,飛羽,茶煮好了沒有?”
飛羽笑道:“各位爺不急,馬上就好。”
紫鵑這才走了過來,一進院子就說:“那馮紫英怎麼先走呢?”
院子裏的人還不知道馮紫英已經不見了,這才留心看了一回果不見他的人影。慕鴻忙道:“這紫英也是,就是要走也要和我打聲招呼。太不夠意思了。”
“我看不夠意思的是你們,你們隻顧自己說笑,連別人走了也還不知曉。對了,我問他上哪裏去,他說他要去尋作畫的美人。真是奇怪了,什麼時候又冒出一個作畫的美人來,我怎麼一點也沒聽說。”紫鵑笑道。
曹慕鴻和寶玉兩人相互看了一回,最後還是寶玉說道:“馮紫英去尋四妹妹去了?可真是奇怪。”
慕鴻笑道:“算了,什麼奇怪的事都見過了。由他去吧。”正好飛羽搬了幾案來,就設在天井中。慕鴻替他們斟好了茶。
紫鵑又和郎世寧說笑:“十分感謝郎先生為我畫的那幅畫,我真的很喜歡。還不知道怎麼感謝郎先生了。”
郎世寧道:“魏姑娘能看懂郎某的畫,郎某已經不勝榮幸了。”
唐英笑道:“郎世寧在住得久了,這說話的口氣完全是人的口氣了。”
紫鵑獨自欣賞起曹慕鴻的新房來,又見題有“臨月”、“聽雨”、“蕉風”等許多字匾,皆是篆刻,倒也十分的雅致。等走到慕鴻的書房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東牆上那占了大半塊牆體的一副的《煙雨江南》圖,紫鵑便看住了。
也不知曹慕鴻是什麼時候來到了身後說道:“我比較喜歡青綠山水,正好在偶然中得到了這一幅,掛在屋裏到也合適。”
紫鵑見那牆上的紋飾很是別致,像是開裂的瓷器,很是雅致,笑問著慕鴻:“你這是怎麼做的?莫非這裏也有什麼好的牆紙不成?”
慕鴻笑道:“也算得上是牆紙了。我見許多人家的書房牆壁皆俗氣。特別是用油漆刷的牆體更是俗氣。如果用紙糊到也來和書籍一氣。隻不過紙張太素了,也沒什麼特色,所以我先用那醬色的紙先牆糊了,然後將那豆綠的雲母箋隨手撕成各式形狀粘貼在上麵。遠遠的看去像是冰裂碎紋,就如哥窯出的瓷器一樣。花不了幾個錢卻也不落俗套,總比滿屋子的漆臭,或是一屋子的白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