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栓女從涼房裏取了個籮頭,挎在胳膊上,出了院門,朝粉花家走去。村子沒多大,走了三五分鍾,就到了粉花家門口。她家院門開著,栓女直接走了進去。
“真富裕啊!”張栓女在心裏感歎道。說實話,劉粉花家真說不上富裕,也是窮苦人家,隻不過和張栓女家相比,至少有吃有喝。一隻牛在圈裏安靜地吃草,羊圈裏不時發出“咩——咩——”的叫聲,羊不多,三五隻的樣子,七八隻雞在院子裏自由自在地覓食,“咕咕咕”地叫著,窗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南瓜,有桔黃色的,有深綠色的,門口靠牆的地方立著一捆大蔥,房簷下掛著幾串大蒜,幾串紅辣椒,整個院子,有著濃重的生活氣息。
粉花家的生機勃勃,和栓女家的蕭條冷清形成強烈對比,雖然栓女早已習慣了那種蕭條的生活,並且也早已接受了現實,但此時,她還是不禁有些黯然神傷。正在這時,劉粉花推開家門,端著個盆子,走了出來:“呀,栓女,是你呀!真早!楞著做甚?咋不進家?”
“我在看你家的院子,真熱鬧呀!”栓女眼裏閃現出羨慕的光芒,她真的沒有太多的奢求,隻要父親不抽煙,隻要一家人能安安穩穩過個普通農民的太平日子,就像粉花家這樣,她就知足了。
粉花將盆子端在院子中間一個寬敞平坦的地方,直起身“咕咕咕”叫了幾聲,所有雞聞訊立刻趕來,一頭紮進盆裏,頭以極高的頻率上下晃動,不停地啄食起盆子裏的雞食。“栓女,挎著個籮頭,是不是要去采蘑菇?你先進來,我還沒有梳頭洗臉。”她看起來確實辮子有些亂,顯然起床後還沒來得及梳頭。
“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咋就知道我叫你去采蘑菇?”栓女邊笑著說,邊將籮頭靠牆放下,跟著粉花進了家。
“還用得著鑽你肚子裏?剛下過雨,我還正想叫你一起去采蘑菇呢,何況你還挎著籮頭!”
“咱倆真是想到一塊兒了。”
“咱倆多會兒沒想到一塊兒過?咱倆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哈哈哈”
“甚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還秋後的螞蚱呢,用詞不當。”
“你有文化,行了不?你念過六年私塾,我隻念過兩年!”
“早知這樣,以前我就該也隻念兩年。念兩年的比念六年的光景過得好。”
“哈哈哈,栓女,不和你瞎扯了,你先坐會兒,我先洗臉梳頭。”
“你先忙你的。弟弟妹妹們呢?”栓女問。粉花有個姐姐,已經出嫁,嫁得不遠,從五份子往西走三裏地的一個村子,剛有了孩子,日子又過得緊,不常回娘家。有兩個哥哥,都還沒娶媳婦,粉花下麵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那屋玩呢,剛吃完飯。”
正說著,粉花的母親進來了,“我就聽著外麵嘀嘀咕咕的,就尋思是不是栓女來了,果真是你啊。”粉花母親很喜歡栓女,或者也是心疼這個不幸的美麗女孩吧,“栓女,吃了嗎?”
栓女趕忙說:“姨,我吃過了。”每次來,粉花母親都要給她吃這吃那的,她很不好意思,也許也是自尊心在作祟,她不想得到別人的憐憫。粉花母親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很疲憊的樣子,臉色發白,走路也很緩慢,沒有精神。“姨,您這是咋了?哪裏不舒服嗎?”
“嗨!老毛病了,胃年輕時就不好,最近經常不舒服,吃不下飯。”
栓女一聽,趕忙過來,扶著粉花母親,擔心地說:“怎麼會這樣。您沒去讓大夫看看嗎?”
“看了,抓回來幾副中藥,喝了十多天了,稍微好點兒。栓女,別擔心,不要緊,老毛病了。對了,你媽咋樣?好幾天沒見她了。”
“我媽挺好,閑不住,天天在家就那點事,縫縫補補,洗洗刷刷。”
“好,那就好,唉——我苦命的妹子。”
“媽——您趕緊去那屋歇著吧,我和栓女馬上采蘑菇去了。”粉花梳洗停當,將母親攙扶著送過去,也挎了個籮頭,和栓女一起向野外走去。
“姨的身體看著不咋好哇。”栓女挎起粉花的胳膊,轉過臉,不無擔憂地說。
“是。雖說這是她的老毛病,但是最近半年以來,越來越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