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燴菜饅頭。”
粉花妹妹正坐在後炕縫布娃娃,布娃娃已經初具雛形,小妹妹一針一線認真地縫著,很象那麼回事。農村的孩子,玩具基本都是自己做的。栓女小時候也經常縫布娃娃玩,怎奈物資匱乏,專門從母親那裏申請一塊布料縫布娃娃是不可能的,她和粉花經常在外麵撿。其實,有時候拾荒也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小時候的栓女和粉花就是兩個快樂的小拾荒者。兩個人的眼睛,像四盞高頻率雷達,一遍遍掃過村子裏的每一寸土地,尤其是灰堆——鄉親們傾倒垃圾的地方。每一塊碎布、每一截毛線、每一粒紐扣都是她們搜索的目標,每一次發現目標時的興奮,栓女現在都記得十分清楚。當兩個女孩搜尋遍村裏的每一寸土地,傍晚,手裏攥著戰利品灰灰頭土臉地迎著落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時,那種幸福,就像天邊的彩霞一樣燦爛。所以,有時候,幸福其實再簡單不過。回到家後,將這些戰利品洗幹淨晾幹,就是她們縫製布娃娃的材料。張栓女縫的布娃娃,大約半尺長,腦袋胳膊腿五官樣樣不少,甚至還縫上了黑線當作頭發,栓女天天給她梳頭,變換著發型。栓女還給她做小衣服、小帽子,一身又一身,比她自己的衣服都要多;還給她做舒服的被褥,用一個小盒子,給她布置了溫暖的小家。看著小小的布娃娃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過著幸福的生活,她幼小的心靈也體會到巨大的滿足和幸福。栓女坐在妹妹身邊,一直出神地看著,仿佛看到了兒時的自己。
“栓女,咱們去隔壁房間吧。”張栓女抬頭,見劉粉花已忙利索,手也洗得幹幹淨淨。
“哦,好。妹妹,好好縫哦。”栓女和粉花的妹妹打了個招呼,跟著粉花出了門,到了隔壁房間。
“栓女,衣服做得咋樣了?”粉花倒了兩杯開水,放在兩個人麵前。
“我正要和你說呢,明天我大帶我出趟遠門。”
“出遠門?以前沒聽你說過。”劉粉花很吃驚,因為,當時當地,在女人們的生活中,甚至整個人生當中,可以說沒有出遠門這個概念。
“我大也是剛剛才和我說的。”
“去哪?”
“歸綏。”
“歸綏?我的老天爺!那麼遠!”劉粉花瞪大了眼睛,她實在是驚愕,“去做甚?”
“我大說是帶我去看一個遠房表姑,說她病重。其實我也不想去,頭一回聽說有這麼一門親戚。”栓女說話時,表現出些許疑惑和不快,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大老遠去看一門平時都不走動的遠親,是有點奇怪。”
粉花看樣子像是在思考,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眼睛裏閃爍著亮光:
“該不是一門有錢的親戚吧?膝下無兒無女,滿屋子的金銀財寶就等著你去繼承呢。哇!你要成地主婆了啊!他杜家祥算甚,杜家祥在你麵前,也就是個窮光蛋!到時候,就是他高攀你嘍,哈哈!到時候也要接濟接濟我這個窮朋友呀。”
說完,她詭詐地朝栓女眨了眨眼。
栓女白了她一眼:“我都快愁死了,你還拿我開心。”
“有甚好愁的?一月四十不就回來了。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不想離開你的杜家大少爺?”
“哎呀,不是。”
栓女將粉花掉落在肩膀上的一根頭發摘了下來,扔在地上。她停頓了一下,眼睛出神地望著炕對麵牆邊的水缸,接著說:“他給我寫信了,說他跑了,最近不在家。”
“你知道了?你要不來,我也準備去尋你,來喜哥今早回來了一趟。”粉花一改剛才調皮的神態,湊近栓女,一臉認真地說道。
“甚情況?”栓女連忙問道,她何嚐不想聽到杜家祥的消息,哪怕是她已經知道的,再聽一遍也好,她喜歡聽到、談論與杜家祥有關的一切,盡管有時候因為矜持而裝作漠不關心。
“結婚那天早上,大家發現杜家祥跑了。一切準備停當,家裏家外布置得喜氣洋洋,可新郎官跑了,這算咋回事,杜家上下慌了神。據說新娘在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娶親的人,快中午時,等來了新郎官跑了的消息。新娘當即哭倒在炕上,覺得受了屈辱、失了顏麵,新娘的大和媽也是氣得不行,說杜家這就咋回事,把他們當猴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