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馬上洗好了,這些可以我來做。”
“不要緊,你忙你的,大大反正現在沒事做。”
在張栓女老家,男人是不做家務的,尤其張二牛,確切地說,是抽上洋煙以後的張二牛。父親的這一係列動作,讓張栓女感到有些不安,她在,卻讓父親去做這些瑣碎的事,她認為是她的失職。
父女二人吃罷,天剛蒙蒙亮。
張栓女收拾停當,坐在炕沿上,張二牛又在抽煙,屋裏煙霧繚繞。他們很快就要走了,也許就是父親抽完這一鍋煙就動身,張栓女頓時心裏一陣痛楚。
昨晚她睡得特別安心,因為杜家祥就在身邊,雖然她看不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隻不過被幾堵牆隔開而已。與杜家祥的相聚,短得稍縱即逝,有的隻是回憶。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方式,仿佛隻是思念。
張栓女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一定要再見杜家祥一麵!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以驚人的速度生根發芽,在張栓女的心裏瘋狂生長、蔓延,逼她立刻行動,一秒都不能等。她抬眼看了看張二牛,他仍然在抽煙,低著頭,看著爐子裏跳動的火苗,若有所思,時不時咳嗽兩聲。張栓女醞釀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鼓足了勇氣,站起身,她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大,有點嗆,我出去透透氣,您慢慢抽,不急。”說著,張栓女還咳嗽了幾聲。她為自己的臨場發揮能力折服,但是欺騙父親,又令她非常不安。可杜家祥是無論如何都要見的,她也隻能如此,她忐忑地等待著父親的反應。
不料,張二牛頭都不抬,吐煙圈的同時也吐出兩個字:“去吧。”沒有絲毫勉強。
做了如此艱難的準備,她想要的結果卻是這樣輕鬆就獲得了,張栓女輕輕舒了口氣。
在她走出門的一瞬間,張二牛在背後加了一句:“注意安全,不要走遠,快點回來。”
“大,放心,不走遠。”說完,張栓女將門在身後關上。她靠著門,吐了口氣,定了定神。昨天杜家祥說過,他們住的中間隻隔了一個房間,他的在右邊。那麼,杜家祥就是住在她隔壁的隔壁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時間尚早,所有的房門都緊閉著,院子裏沒有一點動靜。清晨還是頗有幾分寒意,好在沒有風。
栓女走到杜家祥的房間門口,不確定他是否起床,她有些忐忑。她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她不敢敲重了,擔心別的房間的人聽到;她也不能敲輕了,害怕杜家祥聽不到。她仔細拿捏著,盡量將力度把握到恰到好處。
事情似乎總是比料想得要簡單,往往都是這樣。張栓女隻敲了一下,門就開了,她又見到了杜家祥。杜家祥看到是張栓女,似乎也並不意外,好像是早已約好的一樣。他沒有說話,拉起栓女的手,輕輕將她帶進了房間。
“你怎麼知道是我?”張栓女輕聲問道。
“感覺。”杜家祥仍然沒有放開栓女的手。
都說女人的感覺很準,看來男人也有感覺,尤其是戀愛中的男人。張栓女與杜家祥之間,豈止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可以說是不點就通。
栓女輕輕笑了笑,她抬起頭,大膽地看著杜家祥,她拋卻了矜持,她想抓住這短暫的機會,多看他一眼。
“我隻是來看你一眼。”
“我一直在等你。”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我也是。”
“我得走了。”
“這麼快?”杜家祥問道,他還未來得及體會相聚的甜蜜,卻又要分離。
“我說了,隻是看你一眼。”
杜家祥笑了,帶著苦澀:“真是看一眼啊,都沒有看第二眼的時間。”
張栓女也笑了,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杜家祥一看張栓女哭了,心疼了,將她攬在懷裏,摸著她光滑的頭發:“好了,好了,別哭了,開玩笑的,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張栓女拚命忍著眼淚,她說不出話來,隻是重重點了點頭。
“好好去你姑姑家,應該不會住時間太長,我先不走,在這裏再住一段時間,等你的消息。”
杜家祥這句話,很有作用,張栓女覺得心裏好受多了,她擦幹眼淚,抬起了頭:“那我走了。”
杜家祥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好,開心一點。”
“嗯,你等我!”
“我等你!”
張栓女懷揣著一萬個不舍,再次看了杜家祥一眼,以強大的毅力,克服著杜家祥的引力,推門走了出去。
杜家祥何嚐不是同樣的心情,他的兩隻手相互緊緊攥住,生怕一鬆開,就會不由自主地要去拉住張栓女,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栓女離開。
在門關上的一刹那,相聚的大幕又無情地落下了,而分離的序幕已然徐徐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