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如果是其他的任何一個人，那都無所謂，杜德軒卻是罕有的能震懾唐維的男人，與身份無關，僅僅因為這個人似乎是生來就會讓人感受到壓力的存在。
杜德軒的手輕輕地搭在門把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依然和唐維印象裏一樣，還是一身寬鬆的深灰色運動衫。能把運動衫穿出鱷魚氣質的男人並不多見，杜德軒是其中一位。
他無視滿地哼哼呼痛的人體，視線直落在唐維身上：“好久不見了。”
唐維額頭上的血還在不斷地流落，他用袖子擦了一把，沒有回應杜德軒的問候。倒是對方皺起細長濃黑的眉，不悅地走上前來，扯住唐維的衣袖不讓他再動。
“你幹什麼？”唐維雖然這樣問，倒是沒有甩開對方。
杜德軒湊近他的麵孔，在他額頭上嗅了一下：“還是水果味的洗發水啊，你能不能換一種用用。”
“你找這群小混混引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種無聊話？”
杜德軒從自己口袋裏拿了消毒濕巾出來給他擦去額頭的汙血，一邊說道：“好傷心，我好歹也是養大你的人，你真忍心這麼對我。”
唐維被他迫在牆上，杜德軒身上的熱力毫無隔閡地傳遞到他身上，那種感覺曖昧而難受，他偏過頭，伸手擋著對方：“那羅偉民是怎麼回事？既然是你找我，他為什麼要去找王熙麻煩。”
杜德軒顯然不知道羅偉民麵帶惡意盯著王熙的事情，神色裏露出疑問，繼而是恍然大悟：“你去問問你以前那些弟兄，有哪個是不痛恨王熙的。若不是你餘威尚在，恐怕已經有人抄家夥殺到他家裏要人去了。”
“……”
“怎麼，難得一見，不請我到家裏坐坐？”
唐維看看他，雖然說的是請求的話，雖然也拉開了身體的距離，但對方顯然不會讓他說出拒絕的話。更何況唐維知道拒絕這個男人會是多麼危險的事情。
羅偉民眼睜睜地看著唐維被杜德軒帶走了。
當年那個有著懦弱外表的少年，現在長高了很多，也不那麼纖瘦了，起碼看起來結實了一些。也許洗白後的日子裏，他的確過得比較開心放鬆。羅偉民覺得有點點哀傷，哀傷這種情緒並不適合他這樣的街頭混混，但還是止不住。
唐維還是少年的時候，流落到了新城。那時候的他瘦得像是蘆柴棒，身上帶了橫七豎八的傷，有的傷根本看不出是什麼工具造成的。他縮在牆角裏，隻有餓極了才會到垃圾堆裏扒飯吃。
即使如此低微可憐，依舊常常遭受地痞流氓的毆打。
羅偉民和唐維的年紀相當，少年時卻比他健壯高大很多。那一日他跟著杜德軒步行到北二裏巷子裏去買煙葉，正看到一群地痞圍住一個小孩毆打。
那時候的杜德軒也才是個高中生的年齡，儼然已成為了新城裏讓所有路人恐怖的存在，他的心腸絕對與善良、溫柔之類褒義詞絕緣，卻在那裏停下了腳步。
杜德軒將唐維拉了出來，從此讓他跟在自己身邊，直到唐維主動離開。
羅偉民深恨。他恨唐維能夠離開得這麼幹脆，不但忘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更忘了杜德軒的恩義。杜德軒帶走他，不知道是想幹什麼，羅偉民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抱著頭，心裏麵亂的很。有些擔心，老大不會被BOSS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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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唐維循規蹈矩了那麼些年，帶個大男人回宿舍終於是覺得有些尷尬，路過門衛大爺的時候，關大爺看見他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小唐啊，今天不舒服？”
唐維摸著後腦勺，不大好意思地道：“有點點，有點點。”
關大爺的視線瞄在杜德軒身上，唐維趕緊補充：“這是我表叔，他在……物流公司工作的，嗬嗬……”
關大爺很喜歡唐維這樣規規矩矩的後生，平時根本沒見過唐維的親戚，現在一聽說就笑了：“原來是小唐的表叔啊，小唐這孩子很乖，他父母一定很省心吧。”
杜德軒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稍微地側了下臉，禮貌地點了點頭。關大爺看得出了神，那男人一瞬間的表情似乎哭笑不得，他身上本來存在的淡淡煞氣就被衝淡了，出奇的……與眾不同。
唐維拉扯著杜德軒的衣袖，迅速通過宿舍門庭大院，做賊心虛似的衝上宿舍樓。掏出鑰匙開了門鎖，進了房間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房間不大，擺設簡單到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的地步。這畢竟是隻屬於唐維的地方，回到這裏，連心情都安定下來，連身後跟著個臉上可以打醬油的黑麵神都不會覺得多麼可怕。
可怕？唐維愣了愣，好像很久都沒有覺得什麼東西值得讓他害怕了。不論對王熙，還是杜德軒，他都沒有虧欠，不欠錢，不欠情，有什麼能值得他害怕。離開了那些年的恩怨，他現在過得很平靜。即使有的事情求而不得，但幸福卻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