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處久了,唐維都快忘了這個人血液裏也是有凶性的,隻不過平日藏得太好了。
王熙突然彈簧似的打直了身子,他煩躁地把眼鏡取了下來,別在胸口的衣袋裏,一隻手撫著唐維的額角:“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傷的?”
星期五那日沒注意,被鐵鏟鏟了一下額頭。
杜德軒不愧是新城的公認BOSS,心黑手狠,單單為了確認唐維是否有自保能力,棍棒鐵鏟都上了,還打他打個出其不意,就不怕把他一鏟子鏟走半條命?杜德軒的說法是:如果你已經變得這麼弱,不必等你的仇家找上門來,現在直接死了還舒服些。
真想問候杜家老母,唐維頭疼難忍,他不怕被鏟走半條命,就怕被王熙發現。
果然王熙越想越怒,口氣森冷下來:“是誰來招惹你了!”脫下眼鏡的眼睛裏,光芒銳利得好像割在皮膚上,唐維想不出,怎麼一個商人世家裏出來的富家子弟,能有這麼血腥的氣派——是氣派,而不是氣勢,這就是王熙最為特別的地方。
還好他問的是“誰來招惹你了”,而不是“你又去招惹誰了”,否則唐維得慪個半死。
唐維唯唯諾諾地什麼也沒說出來,王熙臉上血色全退,他越生氣就越慘白。走道裏有同事經過,見怪不怪地對王熙說:“小唐是老實人,你不要老是欺負他。”也有女同事路過時順便丟了一句:“你這樣子可真像欺負小男生的怪叔叔。”
王熙眼睛一瞪,唐維驚嚇到了似的脖子激靈一下縮了半截。
他小心翼翼地,不知道王熙是不是忍到腸絞痛,不過麵前這人一向雷打不動、麵皮死厚,漸漸放緩了臉色,退開小半步。
“走。”王熙說。
“啊?”
唐維沒搞懂王熙的邏輯,就被他扯離了辦公室,哢嚓落了鎖,王熙老鷹捉小雞一般帶著他下樓梯進車庫,塞垃圾一樣把他塞到車後座上,自己到駕駛位落座,銀灰色的老舊東風嗖地開了出去。
王熙在單位也有宿舍,但是他更多的時間是回到郊區的獨棟別墅。
唐維一段時間沒來,這裏並無變化,不堵車也還是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別墅在一個幽靜小區的最裏麵,穿過了高層公寓區、聯排別墅區,通過一個人工湖,上了小山坡,才是分布得很稀疏的獨棟建築物。
王熙等紅燈時就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到了地界,車庫前已有一輛跑車等在那裏,看上去比戶主王熙的座駕都要上檔次許多。
王熙在單位裏低調到恐怖的地步,就算他親口承認,別人都打死不信他是無需依靠工資過活的人。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做事太有條不紊了,一點都不像那些天怒人憎的富二代應有的表現。
唐維被拉進院子,入戶進門,丟在沙發上。
王熙扯鬆領帶,把病人留給醫生處理,自己進了廚房。
不多久,奶茶的香味隨著王熙的回來飄遍了客廳,李醫生正好把聽診器收起,放回箱子裏。
“運動過度引起的應激性發熱,需要休息幾天。額頭的傷口不深,會留疤,但是不深,可以手術消除。”
“運動過度?”王熙狐疑地看向唐維。還到了發熱的程度。
唐維沒心沒肺地回了一句:“和我男人運動,你有異議嗎。”
王熙倒是沒話說了,氣氛一時間壓抑得很。李醫生比較了解這兩人之間的事情,摸摸唐維的頭:“胡說八道什麼呢。”說完起身道,看一眼王熙拿出來的茶具,盤子裏擱了三個潔白瑩亮的茶杯,歉然道,“不必麻煩你了,我診所裏還有病人,先走一步。”
李醫生交待了藥物,自己走了。
客廳很寬敞,且是在小區最為幽靜的一隅,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兩個人都不大想說話。王熙將茶具放在茶幾上,在唐維身邊坐了下來。
唐維縮了縮,緊接著手裏被塞進一個茶杯,裏麵是溫溫的白開水。
“先吃藥。”他遞過來幾粒藥。
唐維乖乖的,沒有抗議就吃下去,全心全意的信任。王熙默默地看,等他喝完水,起身收拾茶具。
“我想在這住。”唐維忽然說。
“……”
“王熙,讓我住這裏吧。就住一段時間,我保證不打擾你,真的,隻是住一段時間,就像最開始那樣……”
最開始那樣,唐維剛從鐵三區領受了教訓,拖拉了一身的傷回到這裏……王熙閉了閉眼,放下手裏的物件坐回唐維身邊,伸手將他拉到懷裏。
“我睡不好,能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嗎?”聲音可憐兮兮的。
不用他說王熙早就發現了,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唐維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他眼睛下的青影,他憔悴的麵色,無不說明這些天失眠得多厲害。
王熙歎了氣,也鬆了口:“好吧,你先住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