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情話!囡囡,我是二哥……”
囡囡……記憶裏隻有瑾哥哥叫過的小名兒。
鄙安別過頭去,忽然兩行眼淚就滾了下來,一滴滴砸在傅忘川手上。
“囡囡……”傅忘川伸出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輕輕道:“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你不用忘記大哥,也不用叫我二哥。隻是,答應我,不要再一個人孤零零的,讓人心疼。我隻要你開開心心的,就像你喜歡的扶桑花一樣,無論風雨折磨,都能燦爛明媚的開放。”
淚越滾越多,連成串,怎麼擦都擦不幹淨。鄙安擋著眼,聲音發抖:“可是珠瑾……我隻能一輩子去回憶了……再也不能開放了,它開不了了……”
“安安!”傅忘川站起來,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不要這樣,我知道你的委屈。二哥會永遠在你身邊,你不需要堅強,也不必故作強顏,想哭就哭。哭出來好不好,安安?”
壓抑了太久的淚水終於洶湧而出。鄙安縮成小小的一團,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仿佛城牆轟然崩塌,累積了十幾年的委屈難過,在這一瞬間傾泄而出!
“我不承認二哥,絕不會承認……!”鄙安哭著,一邊歇斯底裏的喊。
而傅忘川隻是撫著她的頭發,溫柔回應:“好。”
……
鄙安昏睡了整整一個白天,醒來的時候傅忘川正躺在她旁邊,垂著頭含笑看著她。
想起白天發生的事,鄙安覺得臉上有點發燒,於是尷尬的移開視線。
一隻清涼的手覆上她的額頭,柔聲問:“睡了這麼久,餓不餓?廚房煮了粥,我端來給你?”
“……嗯。”
還是沒敢看他。隔了一會兒,聽到身後無可奈何的歎氣聲,緊接著床墊一鬆。等她終於轉過身來的時候,身後已經沒人了。
她坐起來,眼光忽然瞥見放在床頭的凝霜扇。怔了半晌才爬過去,抓過來擱在腿上把玩。
扇柄瑩潤潔白,天絲絹麵如蟬翼,像極了珠瑾精致絕世的容顏……
傅忘川端著粥回去的時候,鄙安正拿著凝霜扇,細細撫摸上頭的紋絡。她抬起頭來,眸中不見半點先前的天真羞怯。
心裏“咯噔”一聲。
“傅忘川,我們做個交易吧。”
他把粥放在床頭,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不是很難看,問:“又想玩什麼?”
“還有四年。”
“什麼?”他沒聽明白。
“重選至尊的五年之約,還有四年吧。”
“嗯。怎麼了?”
鄙安撫摸著手裏的扇子,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飄忽:“我和你做個交易。你陪我四年,玩遍大江南北,而四年後,我還你一個尊貴如往昔的九重塔,以及梨家的子嗣。”
他問:“那四年之後呢?”
“四年之後,梨家血脈繼承九重塔,而大長老作為最有威望的人,代至尊行權,成為江湖上繼梨逍塵後的第二任神話。”
“我問的不是這個!”傅忘川渾身發涼,下意識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四年後,我回到九重塔,那你呢?你會不會在我身邊,你會在哪兒?”
鄙安沉默了半晌,才抬起頭來,朝他露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來:“誰知道呢,未來有那麼多的變數。而我能做出的承諾,隻有這麼多。”
掌下的肩胛骨嶙峋,咯的肌膚生疼。
他鬆了手,怔怔望著窗外明亮的燈火。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深吸口氣,重新端起碗:“好,我和你做這個交易。粥要涼了,不是餓了麼,先喝掉,乖乖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麼難看。
鄙安湊過來,吞下一整勺的糯米粥。
黏黏膩膩的,剪不斷,理還亂。
說來也是逃避心理作祟,之後兩人誰也沒提那夜發生的事,傅忘川依舊把鄙安當孩子寵,鄙安也該睡睡該玩玩,除了有時候守著一堆紙不知道寫什麼。
除了傅公子已經顯露真容,開口說話,除了九重塔悄然來尋人的幾個護法。
金陵的秦淮河、維揚的楊柳岸、零陵的海天色、江南的西子湖……
轉眼,已是三載已過。離五年之約,還有不足一年。
其間,傅忘川問她:“你是怎麼認出是我的?因為身上那些舊傷?”
“在那之前就知道了。”她搖搖頭,帶他到屋裏,抽出妝奩的底層,遞給他。
綢布上,一隻失了光澤的銀簪躺在上頭,隱約還能分辨出原先的精美紋絡。
傅忘川啞然。
原來他當日死裏逃生,盡管意識模糊,手指卻始終不肯鬆動,緊攥著它。
原先他以為不是路上掉了就是被江水衝走,卻不想一直被鄙安擱在她的妝奩底層,不曾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