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以自己精血喂養的血蠱，喝了它，我便給你想要的續命法。放心，我舍不得要你的命，不過是叫你時時刻刻感受到我的精血在你身體裏流動罷了，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玖涼絲，你莫要食言。”他打斷她，伸手接過碗，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怔怔望著碗裏蠕動的蠱蟲，好似裏頭映著東方安的笑臉一般，癡迷。
一根冰涼的手指突然撫上他的眼角，玖涼絲抬起頭，瞅著指尖上那淺淺一層的水光，柔柔笑道：“放心，我既然要你來陪我，就必定會讓你無牽無掛的跟我走。我會像對珠瑾那樣對你，什麼時候在外麵玩夠了，想離開了，什麼時候再回來找我履行交還就可。”
“我答應你。”他仰頭，一飲而盡。
離開的時候，他聽到身後玖涼絲迷茫的問：“我和扶桑誰也不比誰是個好人，我們那麼相似，卻為何你們兄弟一個兩個的，卻都隻偏愛她？”
他沒回答，腳步頓了頓，頭也沒回的離開司燈坊。
金陵的情況與他離開時並無變化，傅忘川還沒來得及卸下一路的風塵仆仆，便聽見房外突然吵鬧了起來，摻雜著酒樓夥計焦急的阻攔——
“你給我讓開，我要見東方安！我要見我爹！”
“哎哎，梨大小姐啊，尊上囑咐了，任何人不能進去啊。”
“謠謠，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哎喲我的大小姐啊，您不能……”
“少廢話，你給我滾開！……東方娘親！娘！爹，我要見我娘！”
天字一號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傅忘川站在門口，臉上恢複了一貫的風輕雲淡，“謠謠，你在說什麼？”
梨謠一愣，掙脫了浮生攔著她的胳膊，三步並兩步跑過去，瞅了瞅房間裏頭。皺眉道：“東方安呢？”
“你叫她什麼？”
“娘親啊。”梨謠眨眨眼，偏偏頭，做出一副純良的可愛狀，想了想，道：“算是……嗯，我認的幹娘。父親，你怎麼了？”
傅忘川沉默了片刻，方側身閃開了門口，道：“沒什麼，你進去吧，小點聲。”
“知道了！”
浮生走到傅忘川身邊，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梨謠在房裏呆了很長時間，出來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見傅忘川正撐著手臂坐在椅上，眉眼間有濃重的倦色，難得懂事的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袖子。
“爹爹……”
傅忘川睜開眼：“怎麼了？”
“您把門派先交給浮生叔叔，帶娘去找大夫吧，我知道您有辦法的，對不對？”說到這兒，梨謠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謠謠從來沒有見過娘親，東方幹娘心疼我，我不願意看到她就這麼躺在這兒。爹，你想辦法就她，好……”
“我已經有辦法了。”
“真的？！父親你說的是真的？那……”
“你先回去。”打斷梨謠的話，傅忘川抬手揉著額頭，眉宇間帶著濃濃的疲倦。見梨謠沒動，又重複了一遍：“你先回去，我自有主張。”
梨謠不甘心：“父親……！”
這時門微微響了一下，浮生走進來，輕輕將她摟了摟，“謠謠，別說了，聽尊上的，先回去吧。”
梨謠終是忍不住將頭埋進他懷裏，“浮生，為什麼好人總是多災多難呢？”
……好人？東方安哪裏算得上好人。
浮生摸了摸她的頭發，柔和的說：“你累了，先去睡一覺好不好？我陪你。”
梨謠咬著唇，點了點頭。
臨走前，還紅著眼眶深深地望了床內一眼。
直到睡著的那一刻，梨謠才止住了源源不斷流出來的眼淚。朦朦朧朧的，她聽見身邊傳來長長的歎息聲，有雙清涼的掌心貼在她臉上，輕輕摩挲。
“……她好點了麼？”
“沒什麼大事，不過太難過了而已。畢竟，落難的那段日子，隻有夫人在照顧她。”
“我到底還是對不起她。”
“尊上指的是東方安還是梨謠？”浮生從來沒有這麼咄咄逼人過，即便是在睡夢裏，梨謠也是忍不住蹙了眉。
爹爹苦笑了聲：“她們母女，我都欠著。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不過還好，至少謠謠還有你。可安安，我終究是欠她太多。”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謠謠真相？”
“若是安安醒了，那便告訴她，若是安安醒不了，我……”
梨謠終是忍不住將頭埋進他懷裏，“浮生，為什麼好人總是多災多難呢？”
……好人？東方安哪裏算得上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