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後的第三天便是北地總司令犒賞舊部下的日子,興許是各地趕來的元老級的人物當真是太多了些,北安各處同行的路口都設了關卡,一排排的北軍站在各大路口維持著治安,嚴防有不軌之徒出現。
靈犀費了老大的精力才從蘭師傅那堆壓箱底的寶貝戲服裏找出了一件跟母親以前唱戲時相似的戲服,她向來是唱老生的,從來沒有唱過旦角,而母親唱的似乎一直都是那曲《思凡》,聲音婉轉如鶯。她想,這一點她是如何也學不來的,既然聲音學不來,那就得在戲服跟身段上多下點功夫。旦角的妝容她讓蘭若幫她足足勾了有三個小時之久,看著鏡中粉黛的自己,不知為何,靈犀的心卻是緊的。
水袖之下藏著那支一直隨身攜帶著的梅花槍,出場之前,靈犀將蘭若趕了出去,說要自己再好好畫畫眉目,事實上,卻是在鏡子麵前坐了半個時辰。
“鏘鏘鏘……”戲鼓已經敲了起來,靈犀也是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索性就硬著頭皮上場。許是當真遺傳了幾分母親當年唱旦角的風韻在裏麵,她的身段和水袖功底在上場之時竟是生生蓋過了嗓子的劣勢。
“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父削去了頭發……”婉轉的曲調一字一字的從嗓子裏迸發出來,台上的人做戲做的真假難分,台下之人聽戲則是入戲太深。
二樓正對著戲台的一處雅間裏,幾個穿著西裝便服,年齡大小不依的人正坐在那裏一麵品著茶一麵聽著曲。
“沉安啊,這家戲樓找的是真不錯,雖說是有些年月了,可畢竟是符合我和這幾位老將軍的年齡的。”坐在桌子正中的說話的男人便是這北地的總司令張令輝,將近六十歲的年紀,正一麵喝著茶一麵感歎著,話聽起來雖是和氣的,可是麵上卻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穆徹輕笑,眼睛卻是瞅著台下的靈犀,話也說的是極為輕佻“司令謬讚了,我尋的不是戲樓,尋的是美人。”輕輕的啜了一口杯中的酒,眼底都滿是肆意不羈的笑意。
旁邊的徐榮生搖頭笑笑,循著穆徹的目光看了下去,良久,眼睛卻慢慢眯了起來,神色也變得有些倉皇起來,再看看身旁的方程傅眼神正迷離的看著台下,目光不知不覺已經呆住了,唯有那輕顫的嘴唇表現出這人此刻那深深掩藏於心底的情緒。
張令輝似乎也發現了方程傅的異樣,目光循著看去,不覺笑了一聲,“這小旦倒是像極了當年的韓靜凰,就連那一顰一笑都是像的。”
方程傅的麵色不由得蒼白了幾分,額頭上也有細細密密的冷汗冒了出來,嘴唇張了張卻良久沒能說出半句話來,倒是旁邊的徐榮生看他這副樣子,對著旁邊的人打圓場道,“程傅怕是二十年前的夢魘還沒能走出,這小旦讓他不由得懷念起了昔日的舊主,我帶他出去散散起就好。”說著,便想把人往外拉。
穆徹沉默著看著徐榮生反常的舉動,一直到他半拖半拉的把方程傅一直拉下樓。他忍不住轉了轉手上的扳指,真正的好戲就在後麵。陪著張令輝他們又喝了幾杯茶,看靈犀的這處戲恰巧幾近結束,他便找了個托辭,借著茶喝多了肚子不舒服,便下了樓。
一出戲罷,靈犀下台之時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徑直奔向後台扯了妝洗了臉便準備換回常服。卻不想剛剛脫掉裏麵的衣服的時候,一個身影卻從窗子裏躍了進來。後台換衣服的地方同梳妝的地方僅僅隻有一個簾子的遮擋,靈犀大驚,拿著衣服匆忙的遮住一些,“是誰?”
穆徹本是打算直接在後台拉了她直接走的,卻不成想,她的聲音卻是從後麵的簾子那裏傳過來的。微微的皺了皺眉,他的神色中也極少的出現了一絲倉皇,但僅僅隻是一瞬,在意識到她在換衣服後,便是一直背對著簾子。捫心自問,他向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他的卑鄙卻從來不是在愛美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