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哪裏人?”張詠春一進門便笑嘻嘻地問。
“我是四川綿陽人。你呢?”薛傅蘭微笑著回答。
“唉呀,我也是,咱倆竟然是老鄉?真是巧啊!”張詠春驚呼道。
“能住在一起就是緣分,來來來,都過來,咱們互相認識一下。”
沈樓走過去也坐了下來,她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她們嘰嘰喳喳,一邊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雨又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澆在房簷上重新被激起,在半空中織成了一張靚麗的網。皇家的飛簷翹壁在磅礴的雨霧中威嚴聳立,更顯得巍峨恢弘。
她因識了字一路上都在注意著有字的匾額,在那些高大寬闊的門楣上,提著許許多多她記也記不清,想也想不通涵義的名字,那洋洋灑灑,帶著海洋般幽深氣息的文字令她感到陣陣驚喜的同時也感到了皇宮裏令人喘不過氣的壓抑。
在宮外,在田裏鄉間皇宮是一個不可想象的存在,遙遠得就如同天邊的雲。即使她發了瘋般地渴望著榮華富貴,她所能想到的最多也隻是賣身為妓,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坐在皇宮裏的一隅,等待皇帝的召幸。更沒想到一個采選竟然就會留下了七八十人,且個個舉止優雅,姿容秀麗,反觀她自己呢?她有著與生俱來的缺陷,藏在沈樓身體裏的她不過是個來自鄉間的村姑,一向粗俗隨便慣了,即使在花滿樓受過一點兒訓練,可是那短短的五天如何同人家十幾年的規行矩步、耳濡目染相比?
“你怎麼不說話呀?你叫什麼名字?”李妙儀拉了拉沈樓的袖子,睜著大大的眼睛問。
於妙儀那雙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是在汙濁的塵世間用雙手捧出來的清純,在這樣潮濕的死氣沉沉的天氣裏看到這樣一雙如春水般清澈通明的眼睛,很難不令人心生好感。沈樓一笑,“我叫沈樓,是禦史大夫沈忡煥的女兒,我家就住在長安城裏。”
“啊,禦史大夫?你爹爹的官職真不小啊。”薛傅蘭歎道。
“要是官職夠大直接就禮聘了,還用采選進來住在這裏?”沈樓上下打量著這房間,很難想象在那麼金碧輝煌的大殿後麵竟是如此簡陋破敗的屋子,簡直比她在沈家的閨房都不如。聽說禮聘可以直接進來冊封為娘娘的,若是禮聘不就可以沒有這麼多對手了麼?
“禮聘豈是那麼容易的?古有太宗徐賢妃,以才學馳名,聘為宮中才人;又有武媚以美色禮聘入宮,後做了大周女皇。像她們這種禮聘入宮的德才兼備,美名遠播的女子,豈是尋常女子能比得了的?”張詠春不禁露出嘲笑之色,“而且禮聘的女子大多都是皇親國戚,權門貴族,對所聘女子的要求也嚴著呢,既要出身高貴,氣質高雅,還要才藝兼備,美色出眾。隻怕某些人還差了些吧?”
沈樓一聽不禁氣得跳腳,她這不是擺明了在損她麼?自卑不僅令她敏感,更令她眨眼間變成了渾身帶刺的刺蝟,衝口而出道:“我哪裏差了?你看我哪裏差?隻怕差也就差在沈家夠不上什麼……什麼貴族,比起你來可強多了,你有什麼了不得的?你不過就是多讀了幾本書,把腦子都讀壞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那文鄒鄒酸溜溜的樣子,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