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裏好說歹說張詠春被勸得止住了哭,三個人便進裏屋來選床鋪。雖說是裏屋,但是很寬敞,一隻銅鏽斑駁的香爐燃在居室中央,淡淡的香味兒驅趕著由於靡靡yin雨而帶來的潮濕之氣。
被褥都是新的,略顯陳舊的白色帳子掛在銅鉤上,偶爾有風從窗戶縫裏灌進來,悄悄地扯動著的帳子,那瑟瑟抖動的灰撲撲的白,不知怎地竟讓人感到莫名的忐忑與恐慌。
盡管紫欄殿也是由青磚綠瓦精心搭建而成但也架不住一連數日的陰雨連綿,天棚上結著藍綠交加的黴斑,有的地方甚至潮濕一片,唯恐滴下水來。
沈樓早已選了四個之中最好的床榻,坐在榻上看著另外三個人沒有選擇地挑來揀去,嘴邊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於妙儀被另外兩人半哄騙半強迫地選了最靠近沈樓也是房間裏最差的一張床榻,於妙儀坐在塌上將包袱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撿,沈樓不禁開口道:“你也太老實了吧?她們讓你睡這兒你就睡這兒?你看看你頭頂上,再下兩天雨保不準就漏了。”
於妙儀聞言抬頭看了看頭頂,大大的眼睛眨了幾下,“哎呀,濕了這麼一大片呀,不過還好在床尾,沒關係,就算漏了也可以睡覺的。”
“你倒好說話。”沈樓哼了一聲,躺倒在榻上伸了伸腿,心說這個於妙儀倒是滿單純的,而且看起來也沒有另外兩個人那麼討厭,於是問道:“你家是哪裏的?”
於妙儀又淡淡一笑,嘴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我家在山東沛縣,爹爹雖是個九品芝麻官,卻娶了一群妻妾。自小我就沒了親娘,是吃苦受累慣了的。有時候二娘生起氣來,經常罰我睡柴房,別說這天棚頂上隻是濕了還沒漏下雨來,就是漏了我也是能睡得的。”
沈樓一骨碌爬起身,“原來你也是個苦命的?難怪你這麼沒脾氣了,有後娘欺壓著就是多有脾氣的人隻怕也收斂了,不像我……”沈樓剛說到這裏趕緊打住,她以前是是鄉野村姑這件事天知地知蘇羅知,萬不能再告訴任何人,好險差點兒沒說漏了。
“我自然是不如你的,你多有福啊,禦史大夫的女兒,又這麼漂亮。你的好命好福氣是我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於妙儀的身世讓沈樓聯想到自己,於妙儀的淒苦與柔弱牽動了她內心深處那根名曰‘同情’的神經,她討厭甚至憎恨所有生下來就能好吃好住享盡榮華富貴的人們,反倒那些為了三餐溫飽辛苦勞作受盡欺淩的人讓她感到同命相憐的疼痛,於是拍著胸脯對於妙儀道:“放心,以後我的福分就是你的福分,等將來我被皇上選中成了娘娘,一定會拉你一把的。”
於妙儀甜甜一笑,露出兩個靚麗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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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開始了宮廷禮儀的學習。紫欄殿殿堂內,新進宮的采女們均站得齊齊整整,垂手而立,隻有沈樓東張西望,神色乖張。
趙玄到背著手皺著眉頭走到沈樓前麵,尖著嗓子道:“我說什麼來著?每一屆采女總有那麼幾個不受教的。我剛講完在宮裏宮女們都必須低眉順眼,垂手而立,怎麼你就挺胸抬頭,東張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