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滂沱大雨為天地間帶來了深秋的蕭瑟,也為皇宮內院帶來了鮮活靚麗的美景,就像是一股新鮮的血液注入了腐爛的肉體,盡管改變不了腐爛的本質,卻也刺激並帶動起周遭腐爛的組織,異樣興奮地活躍著。
清寧宮,繚繞著淡淡的檀香,那沉靜的韻致就像是皇後臉上沉靜的皺紋,淡淡的,悠長的,端莊而威儀。
“啟稟皇後,此次采選選得采女七十五人,其中來自三品以上官宦之家八人,三品以下官宦之家十七人,富甲之家五人,其餘四十五人皆選自平民百姓之家。”
“嗯。”銅鏡裏的皇後衣著鮮亮華麗,卻襯得她的臉色越發黯淡焦黃,她對著銅鏡左看看右看看,不禁問身邊的婢女道,“你說本宮是不是又老了些?”
“皇後不老,皇後還年輕著呢!穿上這身新衣,就像十八九的!”
“哼,你呀,跟在本宮身邊這麼些年了還學不會怎麼說話,本宮真是白疼了你。”
“皇後恕罪。”
“行了,起來吧,這也恕罪,那也恕罪,宮裏怎麼就這麼多的罪?”她站起來身子往後撤一撤又往前探一探,依舊是眉頭深鎖,緩緩道:“這些公卿大臣禮聘不成就把閨女都編製到采女裏去,他們還當這內宮是什麼好地方了?削尖了腦袋往裏鑽。真要出人頭地了還好,否則豈不是白白誤了孩子的青春?搞不好還丟了性命。”
“誰不想一步登天,可天那麼高,並不是人人都長了那麼長的腿,也不是人人都能趕上那麼好的機會。”她看著自己的腰身再次皺了皺眉,“那些采女裏可有十分出色的人才?”
“回皇後話,有個叫沈樓的,長相出眾堪稱此界采女之首。”
“沈樓?可是禦史大夫沈忡煥之女?”
“正是。”
“她倒乖巧,也不枉她爹的一番苦心。替本宮多加留意著,沈大人的女兒本宮理應多關照些。”她終於歎了一口氣坐下身來,她從發髻上一樣一樣往下拔著金玉飾品,像是拔著歲月加諸在她身上的累贅,“去,去,把那件暗紅色的拿來,看這新衣裳簡直把本宮的臉色襯得不成樣子。”
宮女取來了衣裳,皇後接過來照著銅鏡在身上比量著,還是深色的衣裳配著她的臉看起來和諧一些,“不服老是不行了,畢竟是四個孩子的娘了……”
她看到鏡子裏倒映出的趙玄弓著的身子以及他那永遠一成不變的忠心耿耿的表情,“嗯?你怎麼還不下去?還有事兒?”
“回皇後話,這個沈樓容貌雖然出眾,但是言行舉止卻有欠妥當。”
“哦?”
“這個名為沈樓的采女仗著自己容貌出眾,父親在朝裏做官就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頤指氣使,氣焰高漲。幾乎所有的采女都跟她合不來。隻怕她一朝得寵,就更不把人放在眼裏。奴才們倒是沒什麼,跟了個皇後娘娘這樣的好主子是奴才的造化,跟著個脾性不好的主子盡心伺候是奴才的本分,但是就怕她不知天高地厚衝撞了聖駕,也擾皇後娘娘煩心。”
皇後用指腹順著她的頭發,緩緩地,遲疑地,直到把發絲順得一絲不亂才沉聲道:“行了,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趙玄應著退了下去,皇後又對身後的心腹太監道,“你去打聽打聽是不是真有這回事,若是真的,就吩咐下去,那個沈樓不必特別照應了。女兒不成器,隻能怪他沈忡煥教女無方,與人無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