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知道,自己對別人來說,時間久了不過是話題和惋惜而已。而對於施慧,確是關乎生死的坎。
監門時開時合,犯人們零星地被提審。白天的電視節目和夜晚的板鋪都是沒有生命的,隻有沉重的心緒在蔓延……
一晃七天過去了,律師沒來,辦案人也沒來。沒有消息,也許是好消息,也許是壞消息。但阿寧心中卻不敢抱有好的希望。多日以來,一股可憎的蒼涼從心底泛起,冷酷地漫過身心,淹沒了一切。
第八天,周繼鄂來提審了。阿寧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感覺不妙,他眼鏡後麵那雙陰毒的眼睛仍然陰毒,甚至更加陰毒。
“張寧,我們報到檢察機關的提請批捕申請書被退回來了,你家找人了是咋的?”
周繼鄂恨恨地說完,使勁摔了一下檔案袋,那上麵的“卷宗”兩字,仍然醒目而粗野。
一聽這話,阿寧心底的沉重鬆動了一下,似乎一絲細微的希望掠進了冰冷的荒原。他麵無表情地低著眼睛,無所謂地說:“不知道。”
“你家準是找人了,否則就憑這些銀行的轉賬記錄,批準逮捕是肯定的。”
周繼鄂一邊冷笑著說話,一邊打開卷宗,鋪上筆錄紙。
阿寧輕蔑地盯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虧你還是個執法者,說這話也不嫌丟人?檢察院是誰家開的嗎?有人有關係就不批捕,沒人沒關係就批捕?”
“好好好,咱不說這個了,言歸正傳。這是檢察機關擬草的大綱,現在我按上麵的提綱問你。”
周繼鄂說完,拿出一張A4打印紙,在阿寧眼前晃了晃,上麵有幾行打印字。
“你參與李坤詐騙廠礦領導的案子了嗎?”周繼鄂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敲擊幾下之後問阿寧。
“沒有。”
“你認識軸承廠的吳運啟廠長嗎?”
“不認識。”
“你認識電機廠的左曉明書記嗎?”
“不認識。”
“你認識重型製造廠的高方民主任嗎?”
“不認識。”
接著,周繼鄂又問了幾個人名,阿寧都說不認識。他確實不認識,這些人肯定也不認識他,但他卻知道這些人,是從李坤局長那裏知道的。
“張寧,你用不用再仔細回憶一下,這些人可都是省內大廠的領導啊!你真的不認識嗎?”
周繼鄂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鄭重地問阿寧。
“不認識。”阿寧的態度很淡漠,甚至沒心思和他鬥嘴。
“好,既然這些被害人你都不認識,那麼,李坤給你的錢你還過嗎?”
“請你咬準字眼,不是給,是借!”阿寧白了周繼鄂一眼。
“好,是借。李坤借給你的錢,你還過嗎?”
“還過。”
“通過什麼方式還的?”
“彙款,現金,都還過。”阿寧平靜地麵對審訊。
“不要說謊,說謊更能說明你在掩蓋犯罪事實!你說還過錢,有憑證嗎?”周繼鄂鏡片後麵的眼睛閃過一絲揶揄的光。
“應該有憑證,那就得靠你們去查了。具體彙入李坤的哪個賬號我記不清了,還現金都是我和李坤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還的。時間、地點也記不清了。”
阿寧之所以回答的那麼有底氣,那麼平靜,因為他沒有說假話,在他去金島賭博之前,也就是剛出獄不久,李坤和他這兩個聰明的男人就未雨綢繆,為了防備日後有事,李坤先把要給阿寧的上千萬巨款提出來,讓阿寧帶去外地,然後再彙入他所提供的賬戶中。等阿寧回到濱城,李坤再取出現金交給阿寧。這樣就有了阿寧還款的記錄,萬一真有一天東窗事發,也能摘出去一個人。至於阿寧所說的私下給過李坤現金,隻當是襯托一下他曾還過李坤錢的事實。因為兩人私下交收現金這種事,就算李坤和阿寧連時間、地點、數額都供述的一致,警方也不會信以為真。這種口供所產生的證據,份量太輕。
“張寧,我們已經從你的彙款簽名中查到相關記錄。但是,鑒於你和李坤之間不明確的借貸關係,我們警方無法證實你彙給李坤的錢是還款。你能做一下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