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打頭的是個千戶,姓張,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了,打眼一瞅杜霜醉,膚白肉嫩的,盡管臉上抹的髒兮兮的,可耳垂上還留著耳墜孔,脖頸下麵難得露出來的肌膚也是白晰滑膩的,確實不像個漢子,很顯然就是個姑娘家。
他多少也就明白何掌櫃的意思。誰家沒個親人?他倒也不是不動惻隱之心。
不到萬不得已,哪家的姑娘能這麼拋頭露麵的千裏尋夫啊。
他自己已經在心裏勾勒了一個苦情孤女尋夫的故事,難得冷硬的心腸動了動,大手一揮道:“行吧,何掌櫃也不是外人,我就幫你一回。可話是這麼說,但你得給我做個保,萬一這小子是北邊人派來的細作,出了事,我可找你算帳。”
何掌櫃也就再三保證,寫了保書,言明但凡杜霜醉有什麼事,由他一家老小十幾口人性命負責。
臨走前,何掌櫃交待杜霜醉:“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個壞人,我能幫的,也都幫了,你自己好自為之。不過我老何說句交淺言深的話,這裏不是什麼好待的地兒,找與找不著,你都盡早離開這兒的好。”
杜霜醉眼皮子現在是特別淺,尤其離家之後,滿目都是陌生人,可並沒有多少人欺負她,反倒都肯熱心的幫助她這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因此滿心都是感激,一時沒能控製住,眼淚就淌了下來:“何掌櫃的大恩大德,我都記在心裏,您的話我也都聽進去了,您放心,我一定不給您一家人惹禍就是了。可我都到這了,總得找一找才能死心,若真的找不著,我自會回去。”
老何歎口中歎氣,道:“行吧,事已至此,姑娘請多保重,若是他再回塗城,有什麼事需要我老何幫忙,你隻管說,別的沒有,回家的路費我老何還是掏得起的。”
杜霜醉和何掌櫃一行人分道揚鑣,和張千戶等人回軍營駐地。
張千戶這一路就把杜霜醉的底細打聽了個底掉。
杜霜醉除了自己的名字沒敢告訴他,自己要找的人是誰說了個含糊,剩下的倒也沒瞞著。隻說和爹娘分開,被人賣成了姨娘,因不容於少奶奶,故此被驅逐出府,走投無路,這才來找自己的哥哥杜七。
隻說是高高大大,麵皮白嫩,不愛說話,至於叫什麼,卻不太清楚了。
張千戶道:“這姓杜的,家是京城的人可多了去了,排行第七的也不少,你連個細致點的名姓都沒有,這可難尋。再說你那七哥認得你嗎?你認得他嗎?”
杜霜醉一口中咬定認得。
張千戶道:“也行,雖說人多,可你先在軍營裏安頓下來,慢慢的尋訪就是了。”
杜霜醉打的也就是這個意思。
隻要張千戶把她要找“杜七”的消息放出去,假若許七在,就一定會明白是她在找他。
事到如今,她也沒辦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張千戶果然把杜霜醉帶回了軍營,將杜霜醉安置到了夥房,平時幫著做做飯菜之類的活計,又再三交待:“沒事別亂走,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可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你要尋訪你的七哥,我自會悄悄的叫人幫忙,你可不能私下亂問,知道嗎?”
杜霜醉連連應承,說了幾車的感激話。
可她哪兒知道這位張千戶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這一路上遇到好人多了,多到她原本就良善的心把所有人都當成了好人。
張千戶不能說有多壞,隻不過有一點自私心罷了。軍營裏女人少,有那麼幾個紅帳裏的女人,都由更高級的將領把持著,能有他什麼事?
他離家這麼多年,至今還沒個妻兒老小,忽然碰上一個孤弱女子,難免要打自己的小九九。杜霜醉的容貌不錯,又是孤女,性子也好,看起來又柔弱軟善,是個好人選。
雖說天遙路遠的到了這兒,是為了找什麼杜七,那又何難?隻告訴她查無此人就是了,她又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怎麼樣了。心裏再有情,不過哭幾場便丟開了手,隻要他多費點心思,還不把她乖乖攏絡住了?
到時候她孤苦無依,隻能靠著他,兩人生米煮成熟飯,沒幾年再生下一兒半女,她也就死心塌地的跟他好好過日子了。
張千戶做著美夢,回了自己的營帳。沒兩天,便悄悄的和上峰回稟,以照顧老鄉的名義,把杜霜醉從夥房調到了他自己身邊。
他是真正的把杜霜醉軟禁到了他跟前。而整個軍營駐地,竟誰也不知道多出來了一個杜霜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