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於他來說是個陌生的名詞。
他想過,既然要娶杜霜醉,就要為她負責,他不喜歡打打殺殺,更不樂見她在遠離千裏之外的家裏,一個人淒淒惶惶的度日。
他確實想著和她白頭攜老,他可不想夫妻兩個分離多年,彼此磋砣,而後等到他缷甲歸田那日,他已經老眼昏花,而她發際斑白。
杜霜醉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話竟有點心酸,她反過身緊緊的環住他的腰身,仰頭望著他道:“可幾千年來,人們不都是這樣的嗎?”
“為什麼要和他們比呢?我們過我們自己的日子。”許七親著她的眼睛喃喃的道。
杜霜醉搖頭:“隻能想想罷了,其實現在挺好的。”他和她在一起,每天都能相見,他出去練兵,她在家裏做事等他,既不會太過無聊,又不會太過相思,比起那些長年夫妻不得相見的來說,已經是雲泥之別。
她怎麼忍心逼著他放棄這一切,跟她隱姓埋名的過日子?
人不可以太貪心,否則是會受到懲罰的。
許七親親她,道:“傻瓜,這就算很好了嗎?”他把她抱到膝上,把玩著她軟嫩的手,道:“等忙完這邊,我帶你四處走走。”
許七於公事上仍然嚴謹、認真,隻是會盡量按時回家。
院子雖小,他卻親自布置,閑暇時和杜霜醉一起搭了個葡萄架,還種上了好多花,又在院子一側豎了練武的樁子,鋪上拳頭大的鵝卵石——沒事時他在家打拳健身,迫著杜霜醉赤腳在鵝卵石鋪的小徑上來回走,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他搜羅了許多書,比如地方誌,比如神奇誌怪小說,留著他不在家裏杜霜醉打發時間用。
休沐時他也會帶著杜霜醉出門上街,去城外跑馬,遍訪名勝古跡,累了就在街上熱鬧的茶樓、酒樓裏消磨時光。
陳嵐軒嘲笑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許七反擊回去:“總比你這膽小鬼強。”
陳嵐軒隻得悻悻的閉嘴。
許七現在是大閑人,他若不是為了避禍,完全不必待在這。他抓他的差,也不過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罷了。現下他有妻萬事足,陳嵐軒說什麼都有拈酸之嫌。
他插科打諢,非要過府拜望,許七也不拘泥,大大方方的開門款待。院子不大,隻有三進,服侍的人也不多,除了兩個小丫鬟,幾個負責灑掃的婆子,院子裏安靜的可怕。
陳嵐軒歪著眼睛故意打量著許七,諷刺道:“你成日家說要善待善待,就這麼個善待法?隻怕不論大事小情,都得嫂夫人親自操持吧?”院子小的和狗窩差不多,家裏的擺不是最精致最名貴的,虧得他是侯爺世子,過的日子和小門小戶的平民百姓差不多少。
許七替他斟酒,堵住他的嘴:“如人飲水,你要是覺得寡淡,就嚐嚐這烈酒,這是我們夫妻閑著沒事自己釀的。”
這酒確實烈,一口下去,陳嵐軒燒的從口腔到胸口都熱乎乎的,他挑眉道:“你還會釀酒?”別說,這滋味醇厚,還不錯。
許七知道他要說什麼,自斟自飲了一杯,道:“我百無一用,大都是霜醉琢磨的,我充其量就是打個下手。”
聽他說的自得其樂,夫妻情意甚篤,陳嵐軒也無話可說。席間杜霜醉打過一次照麵,麵如桃花,明豔照人,性情溫雅,舉止大方,與許七四目相對,甜的能滴出蜜來,陳嵐軒隻能自愧弗如。
過日子,可不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麼。看這模樣,這杜氏雖風評不好,但確實與許七是夙世姻緣,兩人毫無芥蒂,相處無礙,旁人是沒資格置喙評判的。
杜霜醉自是能瞧出陳嵐軒對她的偏見,回想自己的過往,足以算得上是悖世逆俗,如果落在別人身上,她也會多打量人家幾眼,想要知道到底有什麼魅力,能夠使得許七如此側目看重了。
晚上,她窩在許七懷裏,問他:“你會不會覺得後悔啊?”
她到底是嫁過人的。
千百年來的傳統,都強調好女不嫁二夫,何況樓家族滅,還有她不可泯滅的“功勞”,許七是否嫌她過於狠厲了?
許七道:“不後悔,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