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感恩節(1 / 3)

嚴寒之車輪在大上海狂飆的時候,宋連天回請了葉楓紅一頓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但他們的感情沒有升溫。楓葉凋謝時節,楓紅也就慢慢淡出了連天的視線。連天依然恨晚晴。

晚晴與他的項目隻剩下收尾的工作。連天一律使用郵件交流。倒是晚晴每每在聊天工具上說那樣效率太低,請他電話聯係或直接到K部門當麵溝通。她還有個項目剛啟動,和沈珊珊相關。不知是太過忙碌,還是為連天有意疏遠而感到某種程度的擔心。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的重大決定已經作出,固非不可更改,是她不願再更改。因為整個過程如此艱辛,她不願意重複痛苦。過去一個月,她陷入哈姆雷特式的猶豫中,首鼠兩端,舉棋不定。Tobeornottobe?兩種選擇各有利弊,且勢均力敵。偏向某一方時,立馬被另一方誘惑而後悔不迭。通常來看,這種情形下可以傾向於保持現狀,排除掉改變更多的那個選項。但考慮到過去為做出改變付出的超常努力和巨大成本,那麼最終決定依照原始動機去實現人生道路,也可以理解。不管怎麼說,她定下後,暫時輕鬆了。

而宋連天又多了一樁煩惱:張世英到G部門來開會,為期一周!不止如此,她身邊總不缺“蜂媒蝶使”,兩個部門的兼有。每天中午他們都一同吃飯,而下班則輪流互送她回家(也許在外吃飯逛街)。世英對連天熟視無睹。連天原本自覺對不起她,現今愧疚感煙消雲散。米吉這位老哥,也憤憤不平。

“美是美,卻是青樓頭牌,高張豔幟那種。她生肖是什麼,屬泥鰍的吧!我看著起雞皮疙瘩。這樣的女人,早早推倒,隨後甩了。”

“留點口德好嗎?”

“漂亮女人的選擇太多了。她不用做任何努力,男人都圍上來。她自己挑花了眼也是有的。她高興時,就籠絡你一陣,改天就換別人。你們忐忐忑忑的苦惱,她哪裏知道?”

連天想,米吉這話和柳雪對上了。米吉又說,

“這位張小姐不適合你。我看9月份來過的楚妹妹挺好。我要是你,我早上了她。”

連天莞爾,“楚曦這個月和我出去過,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那就是連天同柳雪和晚晴吃午飯之後。楚曦見到連天,怯生生地說:

“你和錢銀還好吧?為了我,你也太……”

“哪裏是為了你啊?我自己向他發怒的。”

“你是個好人……私下裏,我和你罵過錢銀,我也當麵很凶地頂撞他。但希望你和他能友善相處。”

“已經和解了。”

“真的嗎?我們……出去走走?”

“現在?還在上班啊。”

“我有話要說。”

“你別再勸我了。”

連天和錢銀的矛盾由來已久。他們兩個人的價值觀有著天壤之別,竟做了同事。

午休時,錢銀常在園區內打工作電話,氣急敗壞,連天就嫌他妨礙自己賞花。

錢銀有一周因為項目進度緊張,主動住在單位,而不作任何洗漱。他還預訂了許多快餐,強賽給項目相關人員,言下之意,“三餐我負責,你們給我加班幹活!”事不關己,但連天冷嘲熱諷。錢銀也就對他怒目相向。

曾經的錢銀,也抱怨過一切,頂撞過高管。但當年的考核結果教育了他。從此他不願意和金錢過不去,最忠誠地匍匐在公司的權威和利益之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會站在企業的戰略和成本角度考慮,以至於同事都怨“你又不是老板!”他更奉行“醜話說在前”的原則,用審計的陰暗心態懷疑所有人,事無巨細一律要求郵件留底,甚至威脅錄音,隻為了備下他已盡職、將來異常狀況責任皆在旁人的理據。同事們被惹惱了,私下不懷好意地說笑,錢銀會在和妻子行房到一半時,想到工作問題而披衣趕往單位。大家都不希望他成為中高層的一員,實際上他的級別一直在上升。他身材臃腫,繁重的工作、勞心勞力,卻未曾幫助他減肥。

最近,他和連天共同參與一個項目,但項目經理另有其人。錢銀遇到了困難,他本能地群發臨時會議通知,在下班後集齊這個項目的所有人(包括楚曦)。連天正是百事不順。

“你遇到問題為什麼不自己分析一下,或者先和相關的人討論呢?”

“宋連天,你有別的事嗎?”

“我要下班了。”

“公司裏沒有幾個人準點下班的。加班不算什麼。”

“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忙。錢老師,項目例會外的會議,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叫上我們,到頭來我們也幫不上你,還誤了自己的事。”楚曦搶著說。

“這個項目是當前頭等大事,對兩個部門都是。”

“對你是。”連天陰陰地說。

“難道項目、或者說工作,不是大家共同承受嗎?當然,將來項目失敗,我也要為你的懈怠擔責。”錢銀彷佛不能理解連天的思維。

“我負責的部分很順利。”連天拍桌子了,“我是比你懈怠,我承認工作態度不如你。但我效率高。你有沒有反省過自己的辦事風格?你永遠為自己考慮,你必須表現突出,不惜浪費我們的時間,要求全部的人和你成為一體。這真是東方式的哲學啊!很可惜,每個人應該是獨立的,自由的。我也不想變成你那樣。”

“項目是公有的,不是嗎?難道缺了我這部分,你做的有用嗎?這現實嗎?”錢銀喋喋不休,“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呢?隻管分內事,完成了就拍屁股回家,對你在公司的發展也很不利。領導都有‘天眼’看著哪。”

連天一躍而起,“我清楚得很!我們努力工作,但高層看不見。我們不可能參與決策,甚至看不清上麵的意圖。因此,在本職工作之外,對可能的決策行使建議權,接近領導,為了戰略下行而增添工作量,是唯一凸顯自己的辦法。可我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在這個缺乏人性關懷的單位出人頭地,像你這樣出賣自己的業餘時間甚至精神世界,改變自己的氣質和性格去吻合公司文化,我,做——不——到!”

“我覺得你的工作能力和態度都有問題。”錢銀冰冷地回複。

“我覺得你做人有問題!你不會做一個人,你是一條工作的狗。”連天不甘示弱,甩手離去。

錢銀為了改變連天引發的眾人對他“隻會工作”的印象,主動去學釣魚作為自己能向人展示的“興趣愛好”。又上網大肆購買麵包機、酸奶機、破壁榨汁機等。快遞都投到公司,以證明他在生活上並非乏味無聊。

那天宋連天和楚曦溜出了單位,步行十五分鍾後,搭乘地鐵,坐了一站穿過黃浦江,從陸家嘴站出來,背對著東方明珠電視塔,上了世紀天橋,向建造中的將來上海第一高樓,總高度632米的上海中心大廈、早已建成的492米高的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和420.5米的金茂大廈的方位走到盡頭,就是陸家嘴中心綠地了。

“有些看不見的東西失去了,再也回不來,卻彌足珍貴。錢老師就失去了。所以我無法真正理解他。我隻能做到接受和他共事,並且不再輕率地發脾氣。”連天努力解釋他並非為了楚曦才和錢銀敵對。

“好吧,我們談點別的。”楚曦昂首步入綠地中,向左拐入。這樣他們的左手邊綠地外是銀城中路,各家金融單位的高樓列隊行禮。

連天看楚曦也是同樣的感覺——她太高了!如果高度相似,女人本來就比男人更挺拔,加上楚曦腿長,脖子長,頭小,身材呈梭子形,又穿了高跟鞋。連天更有相形見絀之感。他心中的阿尼瑪,既是女神也是女妖,最近幾個月無疑是附著在了孫晚晴身上。遇見楚曦的某些時段,阿尼瑪脫離了出來,遊離於空氣中,藏身林澤,相隔雲端,然而畢竟到降臨楚曦還有距離,避免了對宋連天的再一次“情感虐殺”。

楚曦談著她喜歡的電視劇和流行歌曲,連天不感興趣。

“這個‘雙十一’你買了什麼嗎?”楚曦突然問。

“哦……我買了幾本書,當然還有衣服。”

“雙十一連圖書也打折?網購衣服有很多不合身,還有假貨呢!料子也差。你不懂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