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七月未眠(1 / 3)

水仙,七月未眠

文/春杉大道

1

脾氣不好,有潔癖,還相當倔,這樣的女生如果普普通通也就罷了,但很顯然故事的主人公沒那麼簡單,而她此刻正坐在香港大學的一間教室裏答著大學最後一門英語考試的試卷。這一年的夏天,水汽很重,握筆用力寫下名字的Nice小姐,突然停住了手上的筆,她認認真真地在教室裏搜索,好像每一個後腦勺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又好像她要找的東西並不在這兒,她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坐在窗邊監考老師手裏搖曳著的扇子那邊,跟著它搖啊搖,搖啊搖……

Nice看著教學樓外飄搖的柳樹枝條,樹影覆蓋下,幾個被拉長的影子在地麵上、草葉之間跳動著,那些斑駁的影子鮮活得無憂又快樂。

“嘿,三樓窗戶邊上有個姑娘朝這邊看呢,12班的。”旭森邪魅地笑著,對麵男孩兒剛想順著他挑過的眼角看過去究竟是誰,結果旭森冷不丁發了個讓他措手不及的開球,球輕鬆過網,從他拍子下麵溜了過去。

“哎,不帶這樣的。”

“走了,上課了。”

“哎,你等會兒。”

浩宇往三樓12班的方向望過去的時候,第二扇窗邊的人“嗖”地抽身藏了起來,隻留了個頭頂上的紅色蝴蝶發卡在外麵,旁邊的姑娘急躁地問:“看見沒有啊,就那個長得又高又帥的。”Nice整個人縮在椅子裏,用胳膊蹭了蹭同桌粗壯的膀子,“人走了沒?”

女生踩上Nice 的椅子費勁兒往窗外望了半天,這時候英語老師來了。

“咳、咳、咳”,這是英語老師慣常用於表達不滿情緒的方式,大部分人都已經習慣性地選擇忽略過去,很快班級會歸於平靜,隻是英語老師高老太總要找一個問題的宣泄點,比如此時還站在凳子上選擇忽視她的吳嘉莉,也就是Nice的同桌,正將高老師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吸引了過來,Nice眼見著眼睛快要翻到後麵去的高老師正在憋大招兒,她捅了捅吳嘉莉,但高老師的興致一來,怕是擋也擋不住了。

“嗯……嗯”,高老師發表講話之前固定的清嗓動作,接下來高老師將會把聲音抬高八度,她那鬆針一般尖細的嗓子,用不加髒字的語術“鼓舞”吳嘉莉,連同每一個竊竊私語的高二年級12班的同學。

“都走了啦,下次我帶你去找他。”嘉莉“嘭”地從椅子上跳下來,給旋即安靜下來的英語課又加了點特殊音效。

“有的同學,占著好的位置,旁邊有成績不錯的同學也不上上心,浪費老師的一番苦心,我看也是白費,這成績,這滿卷子的大紅叉,別說二本了,三本線能不能夠得上我看也玄著呢,好自為之吧。”

“她說我呢,你們聽好不好笑,我去哪兒,怎麼著的,還用她管是怎麼的,老妖怪,多作怪。”

Nice這時候正專心用兩手攥著她的書包,使勁地搓上麵被嘉莉踩上去的汙泥,哪還有工夫關心她是已經被“請”出了教室,還是在門外玻璃上對她比畫著口型“我去一樓看帥哥去了”。嘉莉肉嘟嘟的表情,引得Nice的前後桌都憋住笑,憋到臉通紅。高老師穩了穩局麵之後,開始讓人發卷子,Nice拿到卷子看了一眼分數,116,差四分滿分,卷子上的每一個選項都緊緊挨挨地勾畫著紅色的筆痕,零星的四個猩紅的叉被淹沒在淩亂的紅色中,Nice撇了撇嘴,意思是並不滿意,隻是她根本沒看到藏在卷子最不起眼地方的一行俊秀小字。

高老師強調這是兩個班互相給對班同學批改試卷,所以都給人家認真一點,別弄得髒兮兮的。Nice這次的成績仍然沒能超過7班的浩宇,高老師宣布這個結果的時候,滿眼愛憐地看著Nice,可Nice卻望著窗外,出了神。

2

“Sorry,不好意思,擠一擠。”Nice奮力衝上地鐵,長噓了口氣,但有感覺剛剛吃過的包子氣味兒太重,費勁兒轉過身對著閘門,地鐵一直在死命地和Nice 作對,左右搖擺個不停,而她今天穿的白紗裙也一個勁兒地摩擦著周圍人裸露著的皮膚,好在她手臂足夠長,向後張開,把自己掛到了欄杆上,繼續搖擺。

Nice的右手正一點一點向左邊滑過去,就快要打結了的眉毛估計是在說:怎麼還沒到站啊,怎麼這麼熱。在地鐵的人牆壁壘裏麵,悶熱的空間裏,身體接觸本就是讓人不舒服的事,但背後某個人的手指因為地鐵的開啟和突然停住,反複觸碰到Nice的指頭。Nice對著車窗的臉顯得很不開心,於是把手又繼續往左移了移,可是那隻手指也跟著竄了過來,還電了Nice 小姐一下,Nice回過頭看了一眼。

“你是12班的吧?”Nice被昨天樓下打乒乓球的男生認了出來,可她眼看著將要到站,沒作聲,裝作沒聽到。

“嗨,沒想到這麼巧啊!又遇見了啊。”第二天地鐵上,Nice仍然碰見了男生。

“真巧啊,可是你怎麼都不說話啊?”第三天。

就這樣,每天早上男孩兒都會和Nice搭同一班地鐵去學校,每天她都不說話,可男孩兒仍然每天都和她打招呼,隻要Nice上車,她身後永遠站著這個男孩兒,而每次兩隻手總會多多少少地電到對方,說來也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