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抱胸，挑了挑自己的濃密的金色大波浪卷發，"這個煙熏妝漂亮嗎？這條短裙是我去年在紐約買的，可惜是channel老款了，你知道的，酒吧打工薪水不那麼高。"
"這次回來，是因為王叔叔，他是你老朋友了，但我不打算長住，我會離你遠遠的，所以你放心，昌州變化很大，不是從前的樣子了，我決定要開始新的生活。"
我笑著將煙頭扔地上，一腳熄滅煙頭上的火星，轉身離去。
城郊墓地不好打車，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攔上一輛私家車順路把我捎回市裏。開車的是個年輕帥小夥，開輛蘭博基尼，造型精致時尚，目光輕浮閃爍，一臉有錢無腦富二代傻樣。副駕坐這一個滿頭紅發的十七八歲女孩，水蔥似的年紀風塵十足的打扮，她雙手抱胸，機謹白我一眼，沒有說話。
那男的對我倒是和善多了，有一搭沒一搭找我搭訕，"美女，初到貴寶地吧！？"
"白鶴棲居確實第一次來，果然是寶地。"
"昌州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回頭哥們帶你兜一圈？！"
我笑得陽光明媚，"真的？！求之不得啊，我正愁沒有一個合適的向導呢！"
我看前麵的紅發女孩臉已經發綠，便學她雙手抱胸，滿意的說，"哎，還是算了，我看你跟你小女朋友應該也挺忙的，別耽誤你們，前麵第二個路口停車，我到了。"
"別啊！美女！留個電話，晚點哥們聯係你！"
我笑笑，"謝了，下次找機會一定請你喝一杯。"
我徑自下車不理會他，聽到身後車裏那女孩"啪"的摑了那男的一巴掌，
那男的立馬暴跳如雷，"媽的，你個臭**！你不看看自己什麼貨色！敢打老子！"
我敲敲車窗，遞給他一百塊，"謝了，請你喝一杯。"
他傻楞在那裏，我徑直攔了輛出租車，"去中山路。"
中山路是昌州市最繁華的黃金路段，所有集中性的百貨商場一應俱全，我隨便試了兩套正裝，將身上的精致短裙換下，如果王叔叔看到我現在的狂野造型，估計得嚇暈，念我好幾天的緊箍咒一定。
我盯著鏡子裏穿著正裝的女孩，好久不曾見到自己這麼素淨的樣子了。雖然配著煙熏，多少有了點清麗的味道。
我抓著一頭金色大卷犯難，這頭發我留了三年，剛到加州那會不願意用他留給我媽的遣散費，費了好大力氣找了個叫"fourmasa"的酒吧兼職打工，酒吧按賣酒多少拿提成，一張東方亞裔麵孔已經斷了我許多客源，一頭黑發無疑雪上加霜。也是為了斷了自己對國內的雜念，一狠心染成金色，一蓄三年。
我一咬牙走進一家發廊坐下，既然要決定扮東方淑女，這頭金發就留不得了，反正一切重來，幹脆剪了幹淨。
"小姐，做造型嗎？"
"剪頭發。"
"小姐，你的發型已經很完美了，再修剪恐怕是畫蛇添足。"
"我知道，但是我現在要剪短發。"
"小姐，你確定嗎？！"造型師從鏡子裏驚訝盯著我，"這麼美麗的頭發，剪掉好可惜的。"
"我知道，現在我不想要了，請幫我剪掉。"
"小姐，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前幾天我們這邊也有個小姐跟男朋友鬧脾氣，堅持要剃光頭，我們勸了大半天才想通放棄的！"
我苦笑不得，"我很好，很正常，麻煩你快點動手。"
"你要不再考慮一下？這麼美麗的頭發，哪個正常女人願意說剪就剪了。。"
"你到底能不能剪？不能就換個人過來！"我有些不快。
"好好好，可以剪，小姐，希望你不會後悔。"
我不願意聽他囉嗦，閉目養神任他剪短，心裏到底是舍不得的，畢竟留了三年，是條狗養在身邊也是有感情的。
半個小時後，睜眼，鏡子裏的自己雖然不如之前金色大波浪嫵媚動人，但精致齊耳的黑色小碎發配著我新買的正裝也有幾分成熟精煉的味道，加上還沒有卸下的煙熏妝，更添幾分俏皮嫵媚。
我還比較滿意，趕緊自拍一張**給Judy，Judy是我在加州時的閨蜜，我們同在"fourmasa"打工，不過她來酒吧是為了泡男人，我卻是為了賺錢。半年前回國，現在上海發展。
果然沒出半分鍾，她的**過來，連著N個感歎號。
"你分手了？！！！"
"早分了，不過跟剪頭發無關！"
"Shelley！你這樣暴斂天物！會遭報應的！"
"你指男人，還是頭發？"
"都是！你身後是誰？"fourmasa"什麼時候來了小鮮肉？！！"
"剪我頭發那人，我回國了！"
"！！！！S！So，你還有多少surprise？！！"
馬上又接著一條，"你在哪？我馬上過來找你！"
我笑著搖頭，"地獄，昌州，別來。"
"！！！！！！祝福你！終於放下！！！"
"謝了！！"
"你什麼時候回上海？！！！我等著你！！"
"很快！！最多半個月！！"
受她感染，我也連續用了好幾個感歎號，我們曾經約好回國後一起留在上海，我舍棄了鄉情，Judy一度拉著我說上海是她的鄉情，以後也是我的鄉情，以後我們一起打拚。
果然她的**又過來，"好久！！！你處理完快點飛來！！！公司剛步入正軌！！！急需用人！！！"
"YE**ADAM！！！"
"不過話說。。你跟William？！！！"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下次見麵說，我要回去了！"
"！！！好吧！WilliamandShelley，嘖嘖，惋惜！！！"
"bye~"
我將手機放入口袋中，攔了輛車回酒店，京陵拾號公館伍斌已經等我很久，伍斌是我大學同窗，那時他是班長，我是學委，巧的是剛好我們高中也同窗，初中也同窗。用他的話說，我們是屬於十年寒窗老相好，打不死得革命友誼。大學畢業後我被潛到國外，他留在家鄉幹事業，腦子還算靈光，才三年就已經是堂堂京陵拾號公館高級酒店的企宣經理了，錢途也算一片光明。
"來！歡迎舒教授光臨寒舍！"他給我一個大大美式擁抱。
"官僚主義很嚴重，伍經理！"我推開他，看著他身後的一排整齊的工作人員笑道。
"你別冤枉我，他們可都是來歡迎留美歸來的舒教授的！"他湊進我跟前低聲笑道，"聽說有人嫌校方安排的接待規格太低！這可是王老師特意交代的！還滿意嗎？"
我苦笑不得，笑著打趣，"國外到處撞白眼，你別說，這個眾星捧月的感覺確實叫人有點飄飄然。老伍，要不你擰擰我，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發達國家待三年看來沒進化你啊，怎麼還這麼貧？！不說了，走，哥帶你瞧瞧你的總統套房去！"
我匆忙跟上他，"這是******的待遇啊！"
"奧巴牛也沒這待遇！"
房間是一室一廳兩個衛浴一個廚房，我拉開落地窗簾，視線好到可以俯看半個城。
"果然是風水寶地，名不虛傳。"我滿意唏噓。
"一覽眾山小，你最喜歡的。"
"老伍，這不會天字一號房吧？！我打算住半個月，一準要傾家蕩產啊，再說，也耽誤你做生意不是。我看還是換個地調點的地方？"
"資本主義社會沒有腐蝕你，倒是變樸實了？！"
"過日子哪兒不得柴米油鹽，以後要用RMB的地方多，要省著點花。"
"怎麼？不打算回美國了？阿姨也回來了嗎？"
"美國的生活遠沒有你們想象的光鮮，我媽還在那邊，不過她再婚了。"
"！！！原來如此，你有什麼打算？找到房子了嗎？要不我跟你留意著？"
"老雞賊，這逐客令下得倒挺快，我打算住倆星期，處理完一些事情回上海。"
"真是冤枉！放心，別說住兩個星期，住一年哥也給你包了！"
"果然是財大氣粗，謝了！"
"今後有什麼打算？"
"朋友在上海的新公司，名義上我入夥了，正是用人之秋！"
"剛回國就大刀闊斧！果然是我認識的舒然！不過你真打算放棄留校？像你這種高學曆人才流失在市場經濟洪流中多少有點惋惜！"
"別胡說八道了，好歹還不知道，到時不如意，轉行還得找你！"
"見過王老師了嗎？"
"還沒有，打算等下過去。"
"正好我晚上也要回趟學校，一起過去！"
"你這業務拓展都進高校了？"
"快了！這次校慶我們這邊是承辦方之一，也算有業務往來！對了，回頭我弄張你下榻我公館的海報，就貼那大門口！效果一定不錯！"
"嘖嘖！老雞賊，走吧，趕緊讓王老師看看你現在老奸巨猾的樣子！"
三年，對百年老校而言就像匆忙閃過的幾分鍾，母校沒有任何變化，我看著窗外慢慢昏暗的天空發呆，懶得再回憶過去的種種。
伍斌將我放到白鷺會館門口，"三樓芙蓉居，你先上去，我稍後就到！"
白鷺會館是學校承辦各種學術交流、校慶議會的場所，讀書的時候每每學校開辦交流會議，我沒少在這裏當誌願者，這次我卻是以校慶的特約嘉賓再次回到這裏。
推開芙蓉居大門，王叔叔已經坐在裏麵。
王叔叔是我爸的老朋友，我大學時的班主任，三年前如若不是我爸一個勁忽悠我申請出國，我應該毫無懸念會保送為他的研究生，那麼今天坐在他身邊的青澀少年的位子，應該就是我的。
"然然，總算回來了！還這麼漂亮！"
"王老師，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吧！"
"都好！你母親身體怎麼樣？"
"老樣子。"我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青澀少年，淺笑點頭。"王叔叔依舊桃李滿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