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平靜地閉著雙目,佛經句句,一句也未能入她耳。這半月來,每日食物中毒藥已令她內力全失,但狼失去鋒利的牙齒和爪子也絕不會如犬般溫順。林家的勢力比她想象的更為龐大,這點遼王肯定十分清楚,而且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力量不隻是林家,不然林蘭貞和他不會急著讓娃娃回宮。
紫宸抬眼瞧了丈二和尚身後的那群麵生的念經僧人,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城門處,一隊帶刀侍衛急衝衝向這邊趕來,正走到承光樓前頭,一名僧人趁眾從木魚中抽出一件物什,飛身躍過丈二頭頂,運功張手直擊遼王麵門,同時怒罵:“昏君,今日我便要為民除害!”
遼王不言不語,口角微噙一絲笑意,仿佛早已料到此人的無知冒犯,後退兩步,伸手將紫宸拉至懷中,運功拂袖,數十枚浸了毒的索魂釘便盡數落到地上。
繞指柔乖順地纏在紫宸腕間,主人不動,它亦不動,紫宸被遼王抱在懷中,她微微抬頭,有限的視野內,遼王嘴角一抹冷峻的笑令她覺得十分刺眼,索性閉上雙眼,看來九哥已經習慣了這種危險,且樂在其中。
那僧人本來悶了一腔恨意,此時更焰騰騰直竄上來,一拔腰間軟劍,飛身而起,隻在一名護駕大臣肩頭稍一借力,竄上遼王原先所在的桌麵,驀地衝天而上,單劍揮出,照準遼王頭頂上方便砍將下去。
刀光在禦座厚重華蓋上冷冽冽地一閃,喧鬧中也沒聽見什麼聲息,丈二和尚的木魚橫空擊在僧人劍尖,減緩劍勢同時分作兩半,向側一彈,落下華蓋,咕嚕嚕向前滾去,一聲悶響,正中左側一名大臣的後腦。手掌大的半個木頭,從兩丈高的地方跌將下來,那勢道還了得,隻砸得那大臣一聲不出,血如泉噴,軟軟地往前傾跌。其餘大臣見勢不妙,一齊止步,仿佛才直正感受到危險。
那僧人踏著桌麵,順勢回頭,一眼瞥見周遭大臣懼怕驚愕的麵孔,縱聲大笑。
遼王孟昶反手扯住華蓋垂下的絡子,盡力扯破,僧人單手挽出一個劍花試圖將迎麵飛來的華綢絞碎,遼王借勢運氣於掌重擊僧人心口,未想僧人一個燕子翻身,鞋尖寒光一閃,擊向遼王。
寒光劃過紫宸側臉,青絲於虛空中斬為兩落,遼王唇角笑意瞬時冷凝,蓄力於掌,聽到一腿骨斷裂的聲音,僧人“嘭”地一聲重重落在地上,隨後趕來的禦林軍侍衛釘在地上。
蒼白的麵具滑過遼王墨色長袖,一點殷紅在半空中一閃即隱沒,血一滴滴落在的遼王胸前,很快浸入,墨色朝服,看不出了一絲痕跡。
“小十三!”遼王孟昶扳開紫宸右肩,細雪紛紛而下,輕輕落在紫宸的頭發上,雪落不化,掩住她比夜更黑的頭發。
紫宸靜靜地看著遼王孟昶,臉微微仰著,細密的碎雪落到她的臉上,臉蒼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殷紅的血漸漸轉為墨色,匕首竟也是淬了毒,紫宸唇角彎起一抹笑,仿佛用盡力氣。
遼王孟昶有一瞬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紫宸被太子傷得渾身是血倒在地上,他從她身邊走過,不似凡人的臉很容易就勾起觀者的疼惜之情。
“陛下,太醫到了!”王德喜小聲喊道。
“如何?”遼王孟昶死死盯著老太醫。
老太醫把過紫宸的脈,小心斟酌著話說道:“宸王殿下今日所中之毒是苗疆附骨毒蛛,本就難解,且宸王殿下之前體內就有數種毒藥,請恕……請恕老臣無能!”
孟昶猛然驚醒,心思一轉,小十三精於算計,這會不會又是小十三的詭計,抬眼正好對上丈二和尚悲憫的神情,孟昶下令眾臣退下,一路抱著紫宸回寶晨宮。
“九哥……鷹犬……鷹犬若無爪牙……便……連自保也不能……”紫宸虛弱地望著孟昶,清澈的眼神滿是憂傷。
孟昶神色複雜地回望紫宸,握緊紫宸纏有繞指柔的細腕,語氣肯定,慢慢說道:“你可以避開的!”
“小十三避開,九哥便要受傷了!”紫宸合上雙眼,細密的睫羽微微顫動,低低的聲音,溫柔答道。
聽到紫宸這樣回答,孟昶心底莫名一震,這句話他也曾從他的皇後林蘭貞口中聽到,但那個溫柔而堅強的女子已經不再屬於他。
“皇叔,請你一定要救小十三!”孟昶向立於宮門之前的丈二和尚說道。
丈二和尚撚動手中佛珠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不當救,不可救,不能救!”
“皇叔這話說得奇怪,當年小十三不正是您送到宮中的嗎?”孟昶冷哼一聲,周圍宮人皆已退下,自登基起喜怒不行於色的遼王陛下眼裏滿是怒意。
“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無塵是佛祖的弟子!”丈二和尚雙手合十,並未正麵回答孟昶的怒問。
“您永遠也無法成佛!”孟昶拂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