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送走了他們,我就準備回家,可是老公卻說有一位客戶找他。他替我叫了一輛出租車,開門把我推進座位,要我一人先回去。
出租車在霓虹閃爍的大街上穿行,我身不由己地在浮光掠影中遊動。經過鬧市,車到城郊,夜空豁然星明月朗,情人湖邊的那座山崖一抹橫空,山下的橘林層層疊疊,一棟棟別墅樓燈閃爍其間。很快,我就望見了自家的小樓,在路口下了車。
回到家裏,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總覺得不安寧,左眼皮也時不時跳一下,好象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我衝了個淋浴,換了衣服,然後打開電腦,想在自己的博客上寫幾句,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瀏覽博友的新作,也了無興味,《峽江晚報》記者陸英的博客沒有更新,她以前幾篇談婚外戀和三者插足的博文我都看過,還留言討論,她的回複很有意思,現在也不想多聊了。論壇上依然還是那個熱門話題,疑案未破,又有人發出警告,說“城市獵人”已開始新的獵豔行動,號召全市美媚趕快鑽洞,真是赫人聽聞!於是有的拉警報,有的作雞鳴狗吠狀,好象鬼子進了村似的。我沒心思跟網蟲們玩,就下線了。
當我關上電腦正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誰?”
“我!”
果然是彤雲的聲音。我的心驚跳起來,走到門後,卻不敢開。我說:“這麼晚了,你……”
“你讓我進來,我有話跟你說。”他著急地說。
我剛扭開門栓,他就往裏衝,要把一束鮮花遞給我。我急忙把鏈勾掛上,隻留一道縫。他隻好退出門外,話卻來得更急切:
“我喜歡你!”
我的臉刷地一下紅到耳根,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湧。雖然從第一次相遇時他的殷勤,從他偷偷塞給我的紙條,從每次交談時他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早已告訴了我他現在說的話,可我還是有些猝不及防,不知所措。
我本能地靠住門,不讓他推開門縫。
坦白地說,對於這個洋溢著現代都市氣息的男人,我是有相當好感的,甚至可以說我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愛上了他扶我上山時那種可人的動作和話語,愛上了他和我談論石光榮和褚琴時那種多情的樣子,愛上他飲酒時高雅的風度和文人的氣質,愛上了他身上那種皂香與煙香混合的男子漢的氣味。這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感到舒服。
可是,這又能怎樣呢?正如今天所看到的,我們都已有各自的家庭,我們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愛情和幸福。不管是否稱心滿意,這一切都是生活所賜予的,都是經過理智抉擇的。即便我像褚琴,即便是在今天,難道我們能跟打麻將一樣洗洗重來嗎?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請回吧。”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故意冷冷地說。
“沒有。我還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外麵有人過往,這樣被別人看見反而不好,求你讓我進來吧。”
“我不能讓你進來,要說我們到路邊去說。”我喘著氣說。
“也可以”,然後他就走開了。
聽他腳步遠去,我開門走了出來,隨手把門帶好。
我走過一片橘子樹林,站在上山的那條小路口,他迎上來問我:“你真的還愛他嗎?”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我一時不知怎樣回答好。
他又進一步逼我:“你愛我嗎?”
這一來我更加張惶。然後他得意地說:
“你不用回答,我替你說,你不愛他,你愛我!”
接著他說,其實這早已是事實,從我第一次遇見你就注定會成為事實。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反正事實擺在這兒。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不能勇敢地麵對它,讓愛作出自己的抉擇呢?為什麼還要象褚琴那樣犧牲真愛而做傳統的奴隸呢?
我的靈魂被震動得不安起來。我望著後麵的山崖,在靜謐的黑夜裏,一彎冷月從山崖上升起來,喚醒了我藏在心底的哀傷。想起關於峒婚的傳說,我有些惶恐,有些茫然。
他又想把花獻給我,我不接。
他趁機拉住了我的手,想擁抱我。
突然,一陣山風襲來,樹影搖動。我發現橘子樹林裏好像有人影晃動,似乎有一雙眼睛在追隨我,而且是我很熟悉的眼光。聯想到網上說的“城市獵人”,我心裏就更害怕了。那天在山頂上看現場時的難受和恐懼又悄然而至。
我用堅決的口氣說:“彤雲,別,那是不可能的!”
說完我就掙開他的手,轉身朝家裏跑去。
我怕再晚一步,我的腳就會不聽使喚了。
沒有聽見後麵有腳步聲,我跑回家飛快地開門關門,背靠著門喘息了好一陣,才走進臥室。
我看看手表,已經十點多鍾了,按平常老公也該回來了,就坐在臥室裏等他回家,可一直等到快12點他還沒有回來。其實,我並非每晚等老公回家才睡覺。我躺倒在床上,心裏漸漸平靜了一些,想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那夜老公沒有回家。
這是常有的事。自從我們從木魚坪來到這個城市,為了生意,為了給我幸福,他常常不分晝夜地在生意場上奔波操勞。他決不會想到他的家室正在受到侵擾,他認為把我這樣供養在家裏,是決不會生二心的。
然而他不知道,愛情的天性是不安分的。當她看到金色的翅膀在周圍盤旋,就會重新發現自己的美麗,喚醒心底的欲望,從而興奮不已,躍躍欲試。
何況這裏還有許多擋不住的誘惑。
何況我確實愛上了這個都市男人。
在今天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中,我們確實象天生的一對。這種愛的感覺似乎超凡脫俗,沒有目的、沒有要求、甚至沒有饋贈,完全自由自在。好象兩隻蝴蝶、兩隻鳥兒,在風中、在水裏,讓人覺得特別美好。
我的頭腦完全昏了,我甚至開始算計,如果我們真的重新組合,兩個家庭會不會都擁有愛情和幸福,擬或都失去其中之一。
我越想越忐忑不安。城郊的夜一般是比較安靜的,可那夜卻非常嘈雜,下半夜還不斷有卡車從山下公路上經過,有時車燈居然晃到窗簾上。特別是偶爾有救護車的叫聲從城區傳來,更是讓人心神不寧。不知何處建築工地連夜施工,機械和人聲時高時低,反複把我從迷糊中吵醒,我知道今夜是難以成眠了,幹脆爬起來坐到窗前。
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橘樹林中的小鳥已經開始鬧巢,唧唧咋咋撲撲騰騰叫人心煩意亂。我忽然懷念起原來在木魚坪山村裏的生活,那裏的夜是那樣安寧,偶爾還能聽到隱約的木魚聲……
“爸爸,太陽出來月亮回家了嗎……”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五)
我以為是老公打來的,他每次夜裏沒回家,事後總會告訴我是什麼事纏身了。可是我一聽,卻是彤雲的聲音,便急忙把手機關了。鈴聲再響,我又關掉。
過了一會,我不知怎麼突然擔心起彤雲昨夜回家了沒有,害怕他會因我的態度而想不開。沒看來電顯示,我一下就記起他的手機號碼,13907203721,雖然那天我隻匆匆瞥了一眼。
於是我給他掛了電話。
果然,他告訴我,一夜沒回家,就在河邊徘徊,現在還在那兒。
我知道他說的河,就在我們屋後的山崖下麵,山崖原名叫鎮境山,現在人稱情人崖,這河原名叫黃柏河,也改稱情人河。
我匆匆洗漱,匆匆更衣,匆匆出門,匆匆趕到那條河邊。
河岸上飄著淡淡的晨霧,河水已被曙光映得粉紅了,上麵漂浮著一些乳白色點點。那是安全套、昨夜情人們的遺物,難怪有人稱這條河是天然精子庫。網上還說這河裏常有棄嬰,有人建議放養一種吃人肉的美國鯧魚,以求生態平衡。
現在是清晨,這裏已經不見什麼人影,隻有一叢叢蘆葦散布在岸邊,一杆杆蘆花在晨風中搖曳。我一眼就看見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抽煙,地上丟了不少煙頭和餐巾紙。他也早已發覺我的到來,卻隻扭頭看了我一眼,依舊埋頭坐在那兒,模樣有些像羅丹的雕塑“思想者”。
他把昨夜的那束花抱在懷裏。花朵還很鮮豔,上麵居然結了很多水珠,像朝露,又像淚水。
這使我非常感動。
我站在他身後。他拉我坐,我就依他坐了。
他說,你不來,我會在這裏坐化的。
我接過了他手中的花束。他乘勢緊摟助我,我沒有掙紮。
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覺得一陣燥熱,不敢抬頭,隻感覺他的氣息越來越近,他的臉貼緊我的麵頰,他的唇終於落在了我的唇上,一股電流讓我渾身發抖。
他迫不及待地說,讓我們燃燒吧,就猛地吻我的嘴唇。我喘息著張開嘴。
一陣狂風驟雨般令人窒息的狂吻,他咬住了我的舌尖,深深地吮吸著。
花束散落在地,我的心也徹底亂了。我從來沒有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刺激,這遠遠超過了我和老公的第一次,我激動得渾身顫抖起來,痛苦而快感地呻吟著,幾乎要昏了過去……
突然,他的右手滑進了我的內褲,觸到我的要害,那動作真快得驚人。他興奮得象狼一樣嗷嗷叫。我一陣驚悸,猛地清醒過來,拉開他的手臂,堅決地說:“別這樣,不能這樣,不能……”
但他的手也很堅決,我夾緊雙腿,努力掙紮。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邊有帶刺的玫瑰……”
是他衣袋裏手機鈴聲響了。我手機的彩鈴是《吉祥三寶》。
他極不情願地住手,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掛斷,又蹦出一條短信息。我也看了一眼,信息中好象有“城市獵人”字樣,但沒看清楚。接著就聽見附近公路上傳來不斷的汽車鳴笛聲,很刺耳。
他不得不停下來,兩眼通紅地盯著我的下體。
沒想到突然就到了這一步,作為女人,我本能地慎重起來,心裏冒出一般女子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會說的那句話:“不娶我就別碰我!”
喘息了好一會兒,我問他:“你真愛我,是嗎?”
他點點頭。
“你不愛她,是嗎?”
他點點頭。
“那麼,你準備怎麼辦?”我加重語氣問。
這次輪到他答不上來了。
我決定追問下去,我說:“你不是說要重新抉擇嗎?這抉擇無非是你離了她,把我娶過去,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