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死離別(中)(1 / 2)

生死離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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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71年冬末的一天,晚上收工時,貧協組長方德懷突然遞給張廣天一封信。信封好象在他荷包裏揣過幾天了,揉壞了邊角,而且封口被拆開過。他打開一看,原來是久違的父母來信了,信是母親寫的:

“天兒,你父親已經平反了,恢複了職務和工作,我也從幹校回到了原單位。感謝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感謝黨組織的公正,把我們從林彪的迫害中解放出來。我們從一份內參上知道了你的處境,我們正在想辦法來接你。兒啊,你身體還好嗎?我們那小孫子還好嗎?孩子是無辜的,可千萬別讓猴子把他傷著啦……”

頓時,止不住的熱淚滴在紙上,張廣天急忙揣起信往家裏跑,進門就放聲大哭起來。爸爸媽媽啊,都兩年多了,你們陷身牢獄,兒子流落荒山,天各一方,受盡人間苦難。兒以為今生今世,我再也沒有爹娘了,我們就骨肉分離了,我就永遠成了一個野人,不,一隻野獸,困死在深山老林,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沒想到,你們還有翻身之日,兒子還有出頭之時。爸爸媽媽啊,你們快來救救我們吧,兒子已經受夠了,兒子已經清醒了。你們的孫孫已經快兩周歲了,也該讓他見到爺爺奶奶了……

這時,晶晶也回來了,張廣天連忙把信她看,兩人抱作一團,又哭又笑。那猴子不知何事,也在旁邊手足舞蹈,瞎幫倒忙。張廣天斥道:“行啦,把你也帶去!”又抱起雪兒,親著他的臉蛋說:

“兒子,爺爺奶奶要來接我們啦,接你到北京城去生活,接我們三個到四合院去住,我們苦日子熬到頭羅!”他抱起雪兒說:“來,我告訴你喊爺爺、奶奶!”雪兒也就學著他叫喚起來。

晶晶深情地望著他們父子倆,臉上也綻開了笑容,但不知為什麼,過一會兒就暗淡下來了。

張廣天趕緊給爸媽寫了回信。估計來不及去興山拜見晶晶的父母了,他就勸晶晶也給爸媽寫一封信,給他們談談現在的情況,請他們原諒女兒,接納女婿,以後到北京去看外孫。晶晶有些猶豫,張廣天就自作主張,以夫妻二人的名義寫了一封信,不知道地址,就請興山縣革命委員會轉交,一起投寄出去。然後,他們就日夜盼望那改變命運的一天早日到來。

晶晶格外忙碌起來,她想方設法把飯菜弄的可口一些,讓張廣天吃得開心,而且每天夜晚都在燈下縫縫補補,給孩子添置些換洗的衣服,給張廣天的襯衣訂好扣子。張廣天勸她別做了,到時候爺爺奶奶會買新的,晶晶低頭不語,依然一針一線縫到深夜。

張廣天就坐在她身邊,深情地講了許多話,這是他以前一直沒有給晶晶細講的。他告訴晶晶,其實自己心底一直不相信父親會是反革命,父親從小就參加革命,解放戰爭時期已經是四野的一名戰將,帶著他的師從東北打到海南,全國解放後就在空政工作。她媽媽是空政文工團的演員,外公外婆都是大學教授。爸爸媽媽工作都很忙,他小時候就天天跟保姆和警衛員叔叔在院子裏玩,上學是警衛員和司機叔叔每天開車送接的。到了中學他就在學校住宿,周末才回家,爸爸媽媽會弄許多好吃的給他吃,陪他逛北海公園。他說他們家的院子特別大,中間還有一個大棗子樹,種了許多花草,可以遊戲,可以納涼。他的臥室在東廂房,也很寬敞,我們回去就住那兒,晚上可以從窗戶裏看院子裏的月光,看下雨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