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微塵嚇得把口紅都扔掉了,才發現他一臉奸笑,故意逗她。
“你,你——”
她狠狠在他胸膛捏了兩下,皮深肉厚,指甲都掐不下去。
“壞人!”她氣呼呼地說。
“還不是你先使壞。”他伸手一攬,輕輕把她攬在懷裏。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她坐在他的腿上,捏著他的耳垂,“你今天去哪了?”
“去見一個朋友。”
“男的還是女的?”
她像一個管家婆,不知覺管起他的所有事。
“男的。”他笑著說,“有了你,每天晚上都要繳械給你,我能去找什麼女的!”
微塵羞的捂住他的嘴巴,滿臉緋紅。
他拉下她的手突然問:“微塵,你知道南柯一夢的故事嗎?”
“南柯一夢?”
“對。南柯一夢。”他半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在黑暗中閃動。
“唐代有一個姓淳的書生,嗜酒任性。有一天生日,他在門前的大槐樹下和朋友飲酒作樂,喝得爛醉,朋友把他扶到廊下休息。迷迷糊糊走來兩個穿紫衣的使者請他上車,馬車朝大槐樹下的一個樹洞駛去。一入洞穴,裏麵別有洞天,晴天麗日。車行數十裏,行人不絕。景色繁華。前方朱門上懸掛金匾,上書'大槐安國'。丞相出迎,告之淳書生,國王願將公主許配,招他為駙馬。淳書生十分惶恐,不覺已成婚禮,與公主成親,並被委以'南柯郡太守'。他到任後矜矜業業,把南柯郡治理得井井有條,二十餘年,上得君王信任,下受百姓擁戴。和公主婚姻和美,子女眾多。不料檀蘿國突然入侵,他率兵抗敵,屢戰屢敗,公主又不幸故亡。書生連遭不幸,萬念俱灰,辭去太守職務,仍由兩名紫衣使者護送回鄉探親。車出洞穴,山川依舊。書生返回家中,隻見自己的身子仍睡在廊下。不由嚇了一跳,驚醒後,發現落日的餘暉照在牆上,仆人正在打掃庭院。朋友們都以為他隻是小睡了片刻,而其實他夢中的那些經曆整整像過了一輩子一樣。”
故事講完,兩人皆是一時沉默。
“南柯一夢,一夢南柯。微塵,你說對那書生而言哪一刻才是真實,哪一刻才是幻境?你說他留戀的是自己的醉生夢死的逍遙自在還是和公主的鶼鰈情深?”
“你今日是怎麼呢?”她捧起他的臉,小聲問:“還沒到晚上,就給我講睡前故事?”
“你這傻東西。”他被她的話逗樂。
“陸西法,你突然說這些怪力亂神的話讓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我也是有感而發。”陸西法抱緊她,說道:“微塵,你知道嗎?我的人生就像極端的兩個世界,前二十年把人生的苦全吃盡了,過了二十歲,就像南柯夢中的書生,突然被兩位紫衣使者接到了大槐安國,做駙馬,娶公主,當起南柯郡守。我有時候也會害怕,一覺醒來,一切都是夢境。要不是陸澤陽死了,我就永遠不是陸西法,不會遇到你,更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不喜歡聽你這樣的話!”微塵坐起來,直直地看著他,仿佛好像要一直看入他的心裏。
“你是陸西法,今天是,明天是,永遠是!為什麼要對發生了事情還要進行懷疑呢?沒有人能拿走屬於你的東西。你的人生也不是南柯一夢。”
安靜的辦公室裏,她的眼睛亮亮,晶晶閃動的是人的眼淚。
“陸西法,你摸摸我。我是真的,是真的!你別嚇唬我!我害怕——”她把他的手貼在臉上,冰冷的眼淚潤濕他的掌心。
人生如幻,都是夢境而已。
佛都言,走到最後終是一場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季微塵不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在這宇宙洪荒的一點點小命運,那麼巧剛剛好就遇到了她。
也許在遇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花光此生所有的運氣。
在荒蕪的世界行走,再沒有,再落寞,再一無所有。
他都想能收獲一點什麼,哪怕明明知道伸出手後握到的不過是什麼也沒有的空氣,也想伸手去緊緊握住。也許這就是這無聊的人生和愚蠢的人類所孜孜以求的未來和希望。
他有些累了,有些倦了。輕輕說:“微塵我想要你,我想要和你結婚。”
前麵的“要”是欲望,後麵的“要”是情感。
“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