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家境一般,媽媽常年身體不好,雖然為了理想跑到北京打拚,但要強的她內心常常充滿愧疚。平時她都把做記者賺來的工資大部分彙到家裏,但還是難以消除她的愧疚感。現在她已經轉變想法,對媽媽真正的關懷應該是在她身邊。
“這,你不要太悲觀!”陳小妮感覺無論說什麼都是蒼白的,可是又不得不說。
“我不悲觀,是現實對我而言是一場悲劇。”小茜激動起來,“你知道嘛?他們不僅辭退我,還敗壞我在業界的聲譽,沒有報社肯要我了。他們說有一家企業舉報我,說我以曝光來威脅企業索取賄賂,索要了他們一張1000塊麵額的購物卡!你不覺得這是天大的玩笑麼?”
“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才1000……至少來個1萬吧!”陳小妮非常無語。
“而且購物卡並不是我索要的,你知道的,我更不可能去威脅企業。”小茜心情平靜下來,語氣帶著不屑,“半年前,報社安排我們去采訪一家奶粉公司,有人在他們的奶粉裏吃出了蟲子,電話打到了報社。見我們報社介入,企業老總非常害怕,他們賠償了買者一部分錢,然後請我們的記者吃飯。領導說去,我就跟著去了。其實我也知道,這是報社年底創收的絕好機會。飯桌上,企業老總和領導喝的像親兄弟一樣,然後老總就拿出了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現在的民企有多麼不好做,一條蟲子又吃不死人,媒體要給他們留條活路。我們領導心領意會,接過購物卡,把裝在紅包裏的揣到了自己口袋,剩下的每人發了一張,就是麵額1000塊的那種。我剛進報社,不懂這些潛規則,覺得媒體作為社會的監督者,怎麼能和不良企業勾結在一起?於是,我說這卡我不能要。這下,鬧哄哄地酒席上突然一下子安靜了,企業老總麵色不悅,領導當即打圓場說,年輕人啊不要太矜持,你拿著!我隻好拿著,因為我看到了他狠狠瞪我的眼神。那張卡到現在我都沒有用。現在他們卻翻出這樁陳年舊事,對付我這樣一個弱女子,真是機關算盡了!”
當被曝光者拿錢消災已經成為一個社會普遍現象時,竟然還有正直的記者堅守著內心的純潔,這是一個社會的悲哀還是尚有轉機的希望呢?連陳小妮也不知道答案。自以為正義的她也吃過被曝光企業的飯,喝過他們的酒,拿過他們的卡。雖然她內心深處極度鄙視這種現象,但她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樣,遵守著這種情況下的潛規則,做著這種情況下應該做的事。
“太過分了!這明明是故意找借口!你不要急,我找媽媽說一下,讓她幫你向莊鬆年討個公道。”陳小妮氣憤地說。
“小妮,真的不用了。我已經決定了,離開北京!”小茜已經心灰意冷。
這讓陳小妮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責,要不是為了給她過生日,小茜又怎麼會斷送了記者夢。她覺得自己是不可饒恕的罪人,她需要做點什麼。即使不能幫到什麼,與她一起分擔痛苦也是好的。既然這個世界與小茜作對,那麼她隻好與這個世界為敵。
她又說了些安慰的話,讓小茜回家路上小心,便掛斷了電話。這時,怨氣充滿了她的頭腦,衝動主宰了她的行為。她一個電話打到了莊鬆年那裏,這次不是求情,而是責問。雖然辭退小茜並不一定是莊鬆年的主意,但是上次調崗卻是出自他的手筆。相比於對海大領導的痛恨,陳小妮更為痛恨莊鬆年,因為他曾是小茜崇拜的偶像。她都不敢回憶當時小茜在客廳看到莊鬆年照片時那種仰慕的表情。正是這位偶像用手中的權力毀掉了一個崇拜他的年輕人的夢想。
“一個錯別字,1000塊錢,就毀了一個年輕有為的記者?!”陳小妮一開口就咄咄逼人。
一個黃毛丫頭竟然敢怒氣衝衝質問自己的長輩,這讓莊鬆年十分驚訝。他緩了一會兒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
“小妮,不要衝動。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明白嗎?她在對抗的是母校,還有從母校走出去的千千萬萬的學子,我隻能順勢而為。”
“我不聽!順勢而為就可以毀掉一個年輕人嗎!你知道嗎,你曾經一直都是她崇拜的偶像!她夢想著成為一個像你那樣有擔當的記者!”陳小妮咆哮著哭了起來,像個委屈的孩子。
“這……”在陳小妮的哭訴麵前,鐵齒銅牙的莊鬆年啞口無言。
“報道海大跳樓,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來處理我啊!來處理我啊!”陳小妮已經近乎瘋狂了,竟然這樣有失教養地對他的莊數數吼叫。
“小妮,冷靜一下!你知不知道這裏麵水有多深?你要替你媽媽考慮!不要再管跳樓的事情了!”莊鬆年急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