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1 / 2)

那一夜,他失眠了。躺在中學的水泥操場上,仰望著滿天星光閃耀,直到東方發白。

轉好團組織關係和油糧關係,他進了城。

街上還很冷清。他想,也許能在街上碰到她,說不定她就坐在自家門口,會看到他,把他喊住,跟他說話,於是,他就趁機把信交給她,不等她拆封,自己趕快走開。千萬別當麵看到他寫的那些話,那可太難為情了。想著,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急忙環顧四周,看有沒有人注意他。誰也沒對他看一眼,行人都在匆匆趕路,他坦然了。

他從百貨商場拐進東北的一條小巷,小巷盡頭是“h城公園”。

記得去年中秋節,他和史文明進城玩,無意間在公園門口看到了她,當時她正和一個軍人說話。他以為她家就在公園附近,於是,懷著僥幸心理走進公園。

“h城公園”,依山建造。公園內,樹林蔥蘢、花木繁蔭。在蒼鬆翠柏間,有一座紅磚綠瓦的古建築,那就是顯濟王廟。相傳此廟建於西晉太康五年、北宋宣和五年,封廟神為崇惠侯,繼之加封為顯濟王。山門兩旁的石柱上,依稀可見明末某進士所題楹聯:萬裏縕倫來福地,九天佳氣繞名山。儀門橫聯匾額大書:神烈丕昭,為清朝乾隆年間兵部侍郎高晉所題。山頂上有一方水池,終年泉水不斷,池水甘冽,傳說是一個修行道人的飲水池,現改為金魚池。

童智登上山頂,坐在金魚池邊的長廊裏,注視著一陣陣湧入公園的人群,想看到那張熟悉可愛的麵孔。

天暗了下來,不知什麼時候,翻滾的濃雲遮住了太陽,天氣潮濕悶熱,像要下雨了。童智心情憂鬱地下了山,走出公園。

他順著原路信步走著。

在百貨商場門口,他意外地碰到了史文明。

史文明得知童智考取了大學,在祝賀之後不免唏噓良久。他是高三下學期退學的,當時他父親去世,母親癱瘓在床,隻得提前退學,想找個工作,維持家計。可是半年來,他東奔西走,工作依然杳如黃鶴,心情十分苦悶。問起他今後的打算,他苦笑著搖搖頭,信口吟了兩句唐詩: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盡管如此,他仍沒忘記苦中作樂,拍拍童智的肩膀:

“老弟,今日金榜題名,何夜洞房花燭?”又扯扯童智身上的老藍布中山裝驚叫道,“哎呀,這麼熱的天還穿這種衣裳,堂堂大學生,也不怕人家笑話?現在南方大城市人一色是白襯衫了。”

傍晚,下起濛濛細雨,史文明在他下榻的小旅店裏擺了幾樣小菜,一瓶“古泉玉液”,為童智接風。童智才記起自己中飯也沒吃,卻一點兒不覺得餓。他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怎麼,你不舒服?”文明詫異地打量他。

“不,不是,”童智微微漲紅了臉,“有點事要找文校長,不知他家住處。”

“哎,這還不好辦,來,咱們今個好好幹幾杯,完了,我帶你去!”

飯後,史文明找了一把雨傘,帶童智朝小巷深處走去。

巧得很,這正是他倆那年中秋節走過的路,不過這一次沒有明亮的月光,隻有雨聲瀟瀟。兩個人各懷心事,都沒有說話。雖然打著傘,童智的衣服還是淋濕了。

他們在一個四合院門口停下來。

大門虛掩著。推開門進入漆黑的過道。從東廂房透出燈光。史文明站在過道裏大聲問:

“文校長在家嗎?”

“不在。”這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請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童智故意提高嗓門,希望淑秀能分辨出他的聲音。

“不知道。”仍是中年婦女的聲音。

童智猶豫了一下,又大膽地問了一句:

“文淑秀在家嗎?”

“你找她有什麼事?”中年婦女有些不耐煩。

“噢,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動身了。”童智解釋著走近東廂房,從半開的門縫裏望去,見一個長辮子姑娘在燈下看書,那不是淑秀,大約是她妹妹。這時,靠牆邊的蚊帳波動起來。

“誰個?”從那兒傳出帶點睡意的、熟悉的聲音,“請進來吧,外邊雨大。”她大約在穿衣服,又怕怠慢了這位不速之客,所以溫和地加了一句。

童智跨過門檻,鞋裏的水“撲哧撲哧”響,他局促不安地靠在門邊,頭發上的水流了滿臉。

兩條修長圓潤的腿伸出蚊帳垂到床沿下,一雙小巧玲瓏的腳摸索著床前的海綿拖鞋,接著她探出頭,一綹秀發不經意地覆蓋了白晳的麵頰,然後,她鑽出蚊帳,站到電燈下。

白底碎花短褲,粉紅色緊身汗衫,隨便地披了件綠格子短袖衫。在昏黃的燈光下,她顯得那樣豔麗、嬌美、聖潔,全身的曲線無一不透出神秘的青春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