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在h市集訓,厲剛約見了淑秀。
淑秀已經上高三了。
剛到h市的時候,有好一陣子,淑秀總覺得他們還會相見的。可是到了初三暑假,她沒有像往年那樣回姥姥家,這兒離那兒實在太遠了,路上又坐車又坐船的,爸爸媽媽也不放心。進了高中,功課更加繁忙,爸爸媽媽一心想讓女兒考大學,對她抓得很緊。
童年在她的心中漸漸淡漠了。
她沒料到能在這兒見到厲剛。
乍一見麵,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的剛哥。個頭兒長得又高又猛,黑紅的臉膛愈見得棱角分明,兩頰毛茸茸的,似要生出絡腮胡子。頭上戴一頂嵌著帽徽的白色大沿水兵帽,兩條黑亮的飄帶繞過頸後垂到胸前,斜領翻開的水手服裏露出海魂衫的條紋。
她也不再是那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了,齊耳短發襯托的臉蛋兒愈顯得白嫩嬌豔,皮膚如大理石般潤滑細膩,她的小嘴如含苞待放的蓓蕾,由於驚訝而微微張開,給人富於詩意的新鮮感。
他們帶著夢幻般的微笑互相凝視,竭力搜尋童年的影子。
當他想開口說話時,她卻用眼睛止住他:
“別,別說,你心裏對我說過好多遍了,你要說的我都知道。”
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希望他還能像小時候那樣對待她。
海堤上的哨所黑魆魆地矗立著,幽藍的天幕上映出一個遊動哨兵的身影,孤鷲山上的燈塔巨人眼睛似地眨動著。正是早潮的時候,堤下傳來萬馬奔騰般的漲潮聲。
厲剛揀起一根樹枝,下意識地在地上畫出一個帶框的“井”字狀,依稀想起小時候他倆擺四子的情景。
海水在上漲,一浪高過一浪的潮頭衝到他們腳下,在碎石砌成的護波堤上撞得粉碎,發出轟隆隆的震響,清涼而苦澀的海水不時濺到他們身上、臉上。
淑秀抓住厲剛的手,不時發出“啊-啊-”的輕聲呼喚,仿佛要喚回他們的童年。她不由得想起那次湖邊分別的情景,可那時湖水是多麼平靜呀,她的心那時也是十分平靜的。
她喜愛厲剛,聽厲剛說他母親去世了,他再也沒有一個親人,她又十分同情他,她願意用自己的溫暖去融化他心頭的冰霜,用自己的柔情為他撫平心中的創傷,她願意把他當作親人、兄長,把自己的家當作他的家。除此之外,她沒有想得更遠,也不願想得更遠。
潮水仍在上漲,帶點兒腥味的海風一陣陣吹來,海鷗在波濤翻滾的海麵上追逐嬉戲,興奮的鳴聲此起彼伏。
昨天集訓結束,厲剛在回營房途中追上賈排長,說他要去找一個朋友,賈排長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問: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他囁嚅了,臉紅得像著了火。
“幹我們這行的,不準隨便談。”賈排長警告說,“如果談了,要如實向組織彙報。”說著橐橐地踏著響步走了,走不幾步回過頭來說,“在沒搞清情況前,不準互相通信!”
當時,厲剛的拳頭攥得咯叭叭的,真想揍他一頓。什麼叫談了?厲剛到現在也鬧不明白。他隻知道他喜愛淑秀,一直在心裏想著她,想要她將來跟他一起生活,這有啥錯?難道當了兵就不準他喜愛一個人?不準他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