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1 / 3)

淑秀給童智的信。

△這兩天盡做些可怕的夢。我思念親人,思念遠方的朋友。好久沒給厲剛回信了,心裏很是擔憂。我多想去安慰他,可又怕我的信給他帶去更多的苦惱。想了好久,覺得還是不寫為好。怎麼能讓他想開呢?我實在無能為力。假如他因此而葬送在我身上,我會內疚一輩子的。也許我生就了一個女人的軟心腸,我活著,隻會給你們增加痛苦。有天晚上,我跑到校園的湖邊哭了半夜,真想學那些悲劇中的人物,跳進水裏,一死了之。可我畢竟受過十幾年教育,思想進行了激烈的鬥爭,終於想通了:

難道人活著僅僅為了愛情嗎?

童智,我請求你給他寫封信,勸勸他。

……你不必為了我非要回家,我當然想見到你,很多事在信上難以說清。但寒假太短了,你在經濟上又有困難,那就別回去了。趁假期寫幾封長信來吧!

我真不願讓你為我的事鬧得心神不安。△

童智還是回去了,那是大學二年級寒假,離他們分手的日子有一年半了。

一年半來,他們之間書信往來時斷時續,其間,他回過一趟家,卻沒去見她,因為在他們之間插入厲剛。他沒見過厲剛,也不想見他。她請求他寫封信給厲剛,並給了他地址,他不想寫。他為什麼要寫,寫什麼呢?他寧可相信世界上沒有這麼個人,那大約是吳萍杜撰的故事,文淑秀編造的神話。

但他還是寫了,為了淑秀的囑托,也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在信中坦白了自己對淑秀的愛,希望得到厲剛的諒解。

盡管如此,厲剛還是像石塊一樣壓在他心上,像影子一樣橫在他們中間,他感到痛苦、煩燥、不安,他拚命掙紮、反抗,想搬掉這石塊、驅除這影子。

他和她約定,在h站出口等她。

那是個冬日的早晨,天氣不冷,沒下雪,卻下起小雨。

他七點鍾進了候車室。

十二點以前,他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他確信馬上就能見到她。

他從列車時刻表上抄下所有從北方開來的車次,以為她會乘601次快車,十一點四十二分到站。

十一點剛過,他就奔向車站出口處。

出口處鐵柵門還沒開,隻有寥寥幾個人站在門口,看樣子也是接客的。稍遠處的行李房前,擺著幾個賣飲食小吃的攤子,也在等待下車的旅客。

他扒著鐵柵向站內張望,烏黑發亮的鐵軌上,不時有噴著霧氣的貨車停下和開出。他側耳諦聽,遠方傳來的每一聲火車長鳴,都使他怦然心動。

半小時過去了,廣播裏終於傳來601次快車進站的消息。

鐵柵打開了,他緊張地注視著湧出車站的人流。

提箱攜包的旅客依次從他眼前走過,人越來越少。

再也沒人了,鐵柵門“咣當”一聲關了起來。

他還不甘心,仍目不轉睛地注視鐵柵內的站台,希望突然出現她的影子。

他終於失望了。

他想,也許他一時疏忽,讓她走過去了。

他返回侯車室,沿著坐滿旅客的長椅一排排找去。前麵走道裏站著個拎網兜的姑娘,背景十分相像,他正要走過去,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扭頭一看,竟是朱儒東,朱與文淑秀同校,可他不好意思打聽。

“喂,見到綠牡丹嗎?”朱儒東先開口了。

他的心猛一跳,綠牡丹是高中時男生們給文淑秀起的綽號,那時她總愛穿一件綠格子襯衫,就這樣暗暗地叫開了。

“她在哪裏?”他竭力用平靜的口氣問。

“在車上我看到她,叫了一聲她沒聽見,我就算了。”

“現在在哪裏?”

“下車後不見了。”

也許回家了,他想,可能還沒走遠,他恨不得馬上追出去,可朱儒東跟他天南地北的扯開了。

他不安地向候車室門外張望,突然,他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她也看到了他,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