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蕾的家信
爸、媽:
二老好,不孝的女兒向你們問候了。
在陌生的異國他鄉,女兒沒有一刻不思念你們。想到二老身陷囹圄,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女兒心裏就不好受。
女兒的出走是逼不得已的。
畢業時說讓我“等待分配”,可是等了半年卻無人過問,女兒怎麼能再等下去呢?再等下去精神就要崩潰了。
當時,在校文工團做過舞蹈演員的附中學生褚珊來找我,說她的男朋友小高被批準去雲南生產建設兵團,她因為父親的曆史問題沒被批準,她想去雲南插隊,問我願不願去,我想與其遙遙無期地等待,倒不如主動出去闖闖,說不定會闖出條新路。再說,這也是響應毛主席上山下鄉的號召,誰也沒權利阻止我。雖然那邊生活苦點,但空氣要新鮮些吧?總比這樣被人不死不活地囚著強。
雲南美麗的蒼山、洱海、滇池、石林及神秘的西雙版納吸引了我們。
我們到景洪縣一個公社的村寨落了戶,在一座傣家竹樓裏編織著我們的青春夢幻。
盡管去之前有過思想準備,但是一接觸實際才知道,勞動關和生活關都不那麼好過。一天活幹下來,渾身象散了架,連飯都懶得吃,哪裏還有精力去欣賞風景呢?
割稻子,哈著腰割得腿疼胳膊酸,還跟不上當地人,尤其是開頭兩天,那個狼狽相簡直沒法說了。為這個,褚珊沒少下雨。
吃飯也不習慣,蘸滿辣醬的粑粑餌塊,當地人吃得津津有味,我們卻望而生畏,遇到這樣的飯食,我們隻好不吃。
還好,不久我和褚珊被抽到公社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我們又可以唱可以跳了。我們重新感到生活的樂趣。
除了到各大隊巡回演出,我們還到縣城彙演過。
公社書記是個四十多歲的轉業軍人,對我們似乎很關心,每次演出後,都要找我們聊聊,他還多次對我和禇珊說,你們好好幹,有機會我推薦你們去當文藝兵。
我不知怎麼回事,對這個人印象不好,覺得他神經兮兮,有點膩味人,所以我盡量回避他。
有一天晚上,褚珊很晚才回宿舍,一回來就倒在床上不停地抽泣。
“褚珊,怎麼了?”我走過去問。
褚珊不答話,肩膀聳動著哭出聲來了。
我隱隱預感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怎麼回事,你說呀!”我搬過她的肩膀,把她的臉轉過來問。
“嗚嗚嗚,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呀!”她雙手捂著臉哭得更凶了。
“哭、哭,你就知道哭,光哭有什麼用?”我不禁發火了。
她吞吞吐吐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
他叫我去他辦公室,說有要事跟我談,我進去後,他卻不談什麼要事,隻管東拉西扯,說我模樣長得好,舞也跳得好,簡直跟“白毛女”“吳瓊花”沒有兩樣。我問他到底有什麼事,他隻是笑,笑得好沒正經。我起身要走,他卻把我按到椅子上,在我身上亂抓亂摸,我當時嚇呆了,想喊喊不出、想掙掙不脫……我害怕死了,這個畜牲,我恨不得咬他幾口。
“你為什麼不咬他呢?”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咬呀、抓呀,把他的鼻子咬掉,把他的眼抓瞎!你怎麼不咬他呢?”
褚珊隻是哭,哭得撕肝裂肺、悲天愴地。
我也想放聲哭一場,可就是沒眼淚。死樣的,我氣她又可憐她。
“我們離開這兒吧!”褚珊哭夠了說,“我再也不想呆在這鬼地方了!”
說得輕巧。
我又何嚐願意呆在這兒,不都是被逼的嗎?當初是抱著美好的想象來的,以為這兒是世外桃源,沒想到這兒一樣烏煙瘴氣,一腔熱血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