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全力以赴(2 / 3)

這句話,她小時候就常聽。是她父親常說的。

“既然要演,就一定要演得真。演的像不行,像,隻是像,你得把那個人變成了你,吧你變成了ta。上了舞台,就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入了戲,就得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你演的那個人,那個人,就是你的前世今生!”

從前袁敬意是怎麼訓練她的?要演一個角色,要先了解ta,和ta對話,你不能猜測ta,而是要讓ta告訴你ta的身世,ta的喜怒哀樂。

怎麼告訴?靠想,真誠地想,想到把ta活過來,想到ta把嘴撬開。

……

她胸膛微微起伏,眼前,仿佛有了陳周氏的模樣。

她坐在那,腳是裹過的,走起路來,步步生蓮,可卻也步步生怯。

她紅著臉,問唐秋。

“你……想知道?那我便一樁樁說給你聽吧。”

她也曾少女過,或許在戲班子的時候,有過暗戀的師兄,想和他一塊驚豔舞台,成為一雙名角,然而命運殘忍,將他們生生分離。師兄去了哪了?或許仍在台上,或許是死了,或許二人全無音訊。而陳周氏,被命運大浪衝到了更殘酷的地方。

她是吃過很多苦的,從前挨師父的板子,青衣花旦都唱,唱得不對了,就挨打,師父才不會為了她是個女兒身就少打她咧,板子抽在手上,是齜牙咧嘴的疼,但師父是不準她齜牙咧嘴的。

因為那不好看。她得是好看的,人好看,神態也好看,表情也好看。這好看,是為了上台子的。

也不覺得苦,因為大師兄總是護著她。巴掌後來自大師兄的棗,多挨幾個巴掌也是劃得來的。台下有他,踏實,台上有他,更是踏實。為著他,也要留在戲班子裏,也要唱出個名堂,陪著他唱下去。

可後來呢,散了。還是散了。一場兵荒馬亂啊,讓他們的梨園破敗了,什麼都被搶了,燒了。他們,也把彼此丟了。

疼不疼?當然是疼的,不僅僅見不到他,連戲也是唱不了了。從前被人輕薄,好歹有個名號,今日被人輕薄,卻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她依舊得是好看的,人好看,神態也好看,表情也好看。這好看,卻是為了取悅男人,然後她才能活下去。

被娶進周家門的時候,她不過比她們家的二小姐大兩三歲罷了。見她拿眼斜她,一副輕蔑的學生氣。她也不惱,但即便不惱又怎樣,昔日的京劇生涯,讓她天生就有一副傲相。但骨子裏,早就沒了,被打得魂飛魄散,被攪碎在骨骼裏,混在血液裏。

活在這個家裏,是多麼不容易。那個時代,也是多麼不容易。要和自己談和,也是不容易。她開始扮演的人,不再是那一位戲子,而是在人生的舞台上,戴上一個麵具。

可麵具之下,她的神情蕭條,眼神悲傷。

她說:“我已不再是我。早就不是了。”又抬頭,迫切問道,“你可懂我?”

這一席話在腦中盤旋,唐秋隻覺得眼中一熱,心頭鈍痛。

她籲出一口氣來。

“懂。怎能不懂?”

“好了?”裘錦此時見唐秋來到身邊,麵無表情道,“那開始吧?時間可不多了,得抓緊,耽誤你自己沒什麼,別把別人給耽誤了。”

然後他拍著手:“趕緊趕緊,重新開場排!”

齊思思給了一個眼神讓唐秋自己理會,卻見她意外地回報了一個微笑,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個笑,倒有點不像唐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