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於象人，特盡其妙
學術論壇
作者：陳祥華
【內容摘要】蕭繹是中國曆史上有記載的最早的皇帝畫家，博學善畫，尤以肖像畫最擅，以《職貢圖》流傳於世。蕭繹的繪畫成就，受到繪畫界的一致肯定。
【關鍵詞】姚最 蕭繹繪畫藝術 蕭繹《職貢圖序》
梁朝滅亡後，代之而起的是陳朝。陳朝的姚最，著作《續畫品》，將梁元帝蕭繹列名第一，評語“天挺命世，幼稟生知，學窮性表，心師造化，非複景行所能希涉。畫有六法，真仙為難。工於象人，特盡其妙，心敏手運，不加點汙”。“足使荀、衛擱筆，袁、陸韜翰”。唐朝李延壽《南史·梁本紀下》記載說，“帝工書善畫，自圖仲尼像，為之讚而書之，時人謂之‘三絕’”。唐朝張彥遠《曆代名畫記》卷七說，“嚐畫聖僧，武帝親為讚之。任荊州刺史日，畫蕃客入朝圖，帝極稱善。又畫職貢圖並序，善於畫外國來獻之事。”張彥遠並且表示同意姚最的評論，還補充說蕭繹的長子蕭方等也是畫家，特別擅長寫真，畫龍馬。
梁元帝蕭繹有多少繪畫作品？《四庫全書總目》（子部藝術類存目）中說，“元帝之畫，《南史》載有宣尼像，《金樓子》載有職貢圖，《曆代名畫記》載有蕃客入朝圖、遊春苑圖、鹿圖、師利圖、鶼鶴陂澤圖、芙蓉湖醮鼎圖，《貞觀畫史》載有文殊像。是其擅長，惟在人物。”今人孫（重遝）《中國畫史人名大辭典》說，“工書善畫，嚐繪宣尼像及中外人物故實。所作職貢圖，首虜而終蜑，凡三十餘圖傳於（代）[世]。”
梁元帝蕭繹的繪畫，保存到現在的隻有《職貢圖》的一部分。《職貢圖》，又名《番客入朝圖》或《王會圖》，是紀實性圖畫。“職貢”的意思是，中國周邊各國按照跟中國的關係而派遣使節朝見中國皇帝，並進獻禮物（貢品）。《職貢圖》描繪的是梁武帝時期外國使節向中國皇帝進貢的情景。
蕭繹《職貢圖序》明確講述了創作《職貢圖》的背景與目的。文章說，“竊聞職方氏掌天下之圖，四夷八蠻，七閩九貉，其所由來久矣。漢氏以來，南羌旅距，西域憑陵，創金城，開玉關，絕夜郎，討日逐。睹犀甲則建朱崖，聞葡萄則通大宛。以德懷遠，異乎是哉！皇帝君臨天下之四十載，垂衣裳而賴兆民，坐岩廊而彰萬國。梯山航海，交臂屈膝，占雲望日，重譯至焉。自塞以西，萬八千裏，路之狹者，尺有六寸。高山尋雲，深穀絕景，雪無冬夏，與白雲而共色；冰無早晚，與素石而俱貞。逾空桑而曆昆吾，度青邱而跨丹穴。炎風弱水，不革其心；身熱頭痛，不改其節。故以明珠翠羽之珍，細而弗有；龍文汗血之驥，卻而不乘。尼丘乃聖，猶有圖人之法；晉帝君臨，實聞樂賢之象。甘泉寫閼氏之形，後宮玩單於之圖。臣以不佞，推轂上遊，夷歌成章，胡人遙集，款開蹶角，沿溯荊門，瞻其容貌，訊其風俗，如有來朝京輦，不涉漢南，別加訪采，以廣聞見，名為職貢圖雲爾。”
《職貢圖》，本來描繪了35個國家的外國使節的肖像，但是，現在僅存殘卷12幅，而且是宋代畫家的摹本。僅存的12位外國使者朝貢的形象，依次為滑國、波斯、百濟、龜茲、倭國、狼牙修、鄧至、周古柯、嗬跋檀、胡密丹、白題、末國的使者。根據《梁書·諸夷傳》的記載，滑國、鄧至、周古柯、嗬跋檀、龜茲、胡密丹、白題、末國（且末）、波斯等屬於西北諸戎，在中國西北與中亞地區，波斯就是今天的伊朗；百濟、倭國屬於東夷之國，在今朝鮮半島與日本；狼牙修屬於海南諸國，在今東南亞與印度一帶。
《職貢圖》在構圖、造型、色彩等三個方麵，都頗有特色。
《職貢圖》在構圖方麵，能夠突出主體，講究章法。全圖有意忽略對人物環境的描繪，而突出主體，將塑造重點放在對使者形態、神情的刻畫上。但是，畫麵卻並不顯得空。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因為畫家講究章法。“章法”一詞原意是指文學作品的謀篇布局，在書法與繪畫藝術中，講究章法就是指使整幅作品達到首尾呼應、整體均衡的藝術效果。為了使畫麵不顯得空，畫家采用了兩種辦法。一是增加題記，在每一位使者旁邊都有一小段記述這個國家方位、山川、風土人情以及國家之間曆來交往情況的題記，起到了對畫麵的平衡作用。二是運用“計白當黑”“鬆緊結合”的對比手法。畫家對畫麵重要之處著力渲染，形成“黑”與“緊”的效果，而在背景等部位適當留空透氣，形成“白”與“鬆”的對比，給人無限遐想，並起到烘托主體的作用。
《職貢圖》還通過人物排列、人物形態與四肢細節變化、色彩與神情呼應等手法體現章法。且看殘卷的構圖：12位外國使者從左至右微呈波形狀展開，整體呈現出韻律和節奏感。因為是有主題性的創作，畫麵人物以靜態為主，神情也較為莊重拘謹。為了打破這種單一的感覺，畫家有意識地在整體靜態中注意了局部的動態變化，在使者的手與腿部的動作處理上注意了對比和變化。大部分使者是袖手打拱的動作。但是，也有細節變化。有的雙手在胸前互握，有的則一隻手扶著腰帶，另一隻手抬起做手勢，似在與人交談，有的腿部帶有較大的跨步動作。又如，波斯國使體態高大，左邊的百濟國使，身軀微向上斜，波斯國使則往右下讓，這就像書法布局中的左迎右讓，體現出動勢的特點。此外，畫家還注意了服飾色彩與人物的神情呼應，使畫麵整體達到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