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這樣的急診手術並不多,整條走廊裏空蕩蕩的。天漸漸發亮,初晨的陽光從鐵窗外射進來。
暴雨過後,竟然是美好的一天。
林輕語隻覺腦袋空空如也。
她不困,也想不起來要哭。她似乎都還沒從方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不知為何夜半醒來,柏淩姐的媽媽會突然闖入家裏,對他們出言辱罵,拳腳相加。
是今天在哪件事上做錯了麼?
是不該和柏淩姐一起出來吃飯?還是不該忘帶鑰匙?
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個夢?隻要閉上眼睛,再醒來的時候,一切就會歸於正常?
夜裏醫院的人手並不太多,值班護士就這麼幾個,來回地奔來奔去,準備各種器材和藥品。
林莫言被叫去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填一遝一遝的表格。
她瞥了一眼林莫言,看他在“是否同意輸血”那一欄裏,打了個√。
她記得邢天航是o型血,她也是o型血。
然後她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會因為體重沒達標,而年年挨不上獻血。
不然,天航哥哥就有可能會輸到她的血了。
她趁醫生護士進出的當口,想瞧瞧那扇大門裏邢天航到底怎麼樣了。
但那是妄想。
大門後麵,還有一重重其它的大門。邢天航進去後,早已不知被推到了哪一間手術室裏。根本見不著。
護士門都板著臉,問話也不理。
她咬著唇,念著心裏能記得起來的各個菩薩神仙的名字,一個個求他們,保佑她的天航哥哥平安。
過兩天一定來給你們燒香,她想。
如果能用我的命去換就好了。減少我幾年壽命,或者是讓我成為啞巴,不孕不育什麼的……小說裏常這樣寫。
像他這樣優秀的人,身邊總有一個平淡無奇的女孩,在他陷入絕境的時候,那女孩犧牲自己,他就會絕處逢生。林輕語對自己說。
她低著頭,故態複萌地去咬自己的指甲。
不知不覺中那手新做好的指甲,已被她咬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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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輕語又瘦又矮,從小就容易遭人欺負。新帶去學校的尺子,第一天就被人借走,然後就永遠不還。想去要回來,反被倒打一耙,說那尺子原來就不是她的。
她哭,向老師告狀,老師就這麼不痛不癢地勸兩句,讓她要大方些,要和同學分享,別斤斤計較。
他們三個都是沒爹沒媽的孩子,被人欺負,背個黑鍋也是極正常,反正受了冤也沒大人出頭。
林莫言不服氣去找人幹架,被痛打了一頓回來,又找了邢天航再一起去報仇。
有一次被打得十分慘,邢天航手臂骨折,林莫言拿板磚拍了人家腦袋,被學校記了大過。
後來,她就不敢再回來說被欺負的事兒。
新文具會遭眼紅,那就用舊的唄!
新裙子會被人用鋼筆畫上墨點,那就別穿去學校唄!
鬱小凡總讓演丫鬟、侍女、反派,那就演唄!
她十分想得開,你要認為那是委屈,那就是委屈!你要認為那不是委屈,扮丫頭也樂在其中!
對於失去雙親的她來說,沒什麼比讓哥哥和天航哥哥平安更要緊的了。
就像現在,隻要手術室裏的邢天航能脫離危險。
她願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