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嶽霖:人生就一“好玩”(2 / 3)

金嶽霖雖然研究哲學,但是他很喜歡小說。從普魯斯特到福爾摩斯,都看。與金嶽霖同時代的武俠小說家平江不肖生,寫了一部《江湖奇俠傳》(後來曾改編成電影《火燒紅蓮寺》),此書既有寫實又有神怪,金嶽霖非常喜歡,連看多遍。在雲南昆明時,當時也在聯大任教的沈從文有時會拉一個熟人去給少數愛好文學、寫寫東西的同學講一點什麼。金嶽霖有一次也被拉了去。他講的題目是《小說和哲學》,題目是沈從文給他出的。大家以為金嶽霖一定會講出一番道理。不料他講了半天,結論卻是:小說和哲學沒有關係。有人問:那麼《紅樓夢》呢?金嶽霖說:“紅樓夢裏的哲學不是哲學。”他講著講著,忽然停下來:“對不起,我這裏有個小動物。”他把右手伸進後脖頸,捉出了一個跳蚤,捏在手指裏看看,表情既促狹又得意。

金嶽霖和林徽因相識於1928年——他先認識徐誌摩,在徐誌摩的引薦下,才結識了林徽因。按理說,他該感謝徐誌摩給他帶來這個珍貴的“結緣”,實際上,兩人的關係卻是微妙的。徐誌摩這樣評價金嶽霖:“金先生的嗜好是揀起一根名詞的頭發,耐心地拿在手裏給分。他可以暫時不吃飯,但這頭發絲粗的怪討厭的,非給它劈開了不得舒服……”話裏話外,有不理解,也有取笑之意。

很多年後,金嶽霖在八十八歲高齡時接受采訪,記者提到徐誌摩時,金嶽霖不假思索地說:“徐誌摩是我的老朋友,但我總感到他滑油,油油油,滑滑滑——”看到記者驚愕的表情,金嶽霖解釋說:“當然不是說他滑頭。”他是指徐誌摩感情放縱,沒遮沒攔。“林徽因被他父親帶回國後,徐誌摩又追到北京。臨離倫敦時他說了兩句話,前麵那句忘了,後麵是‘銷魂今日進燕京’。看,他滿腦子林徽因,我覺得他不自量啊。林徽因、梁思成早就認識,他們是兩小無猜,兩小無猜啊。兩家又是世交,連政治上也算世交。兩人父親都是研究係的。徐誌摩總是跟著要鑽進去,鑽也沒用!徐誌摩不知趣,我很可惜徐誌摩這個朋友。”

這話聽起來似有酸意——兩人同時喜歡同一個女人啊。但是,這確實是金嶽霖對徐誌摩發自內心的評價。要說吃醋,他也該吃梁思成的醋,相反,他與梁思成卻是極好的關係,對梁的評價很中肯:“比較起來,林徽因思想活躍,主意多,但構思畫圖,梁思成是高手,他畫線,不看尺度,一分一毫不差,林徽因沒那本事。他們倆的結合,結合得好,這也是不容易的啊!”

後來,這位叫陳宇的記者把采訪金嶽霖的過程寫下來發表在1992年2月的《傳記文學》上,給後人研究金嶽霖提供了非常鮮活的第一手資料。其實,他采訪金嶽霖的初衷是為林徽因詩文首次編纂結集的工作做準備。世人皆有八卦心理,更願意看到並相信金嶽霖對林徽因的一腔癡情,這也算是一種美好的願望。但是我卻相信,金嶽霖多年來與林徽因的關係,更多的是與梁思成夫婦倆或者說梁家的一種關係——他欣賞林徽因,認為她是一個極特別的人;他與梁思成惺惺相惜,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之交又坦蕩蕩。他視梁思成和林徽因是人生中最親密的朋友。

從1932年到1937年夏,他們同住在北總布胡同,梁家住前院,大院;金嶽霖住後院,小院。前後院都單門獨戶。一些朋友每個星期六有集會,這些集會都是在金嶽霖的小院裏進行的。因為他是單身漢,又有過留洋的經曆,生活方式很西化,經常吃西餐。當時他除請了一個拉東洋車的外,還請了一個西式廚師。每周六是碰頭會,吃咖啡冰激淩,喝咖啡,都是廚師按他要求的濃度做出來的。除早飯在他自己家吃外,中飯、晚飯他大都端著飯菜到前院和梁家一起吃。這樣的生活維持到“七七事變”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