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篇 苦難 第三章(1 / 2)

二戰前,印尼錫產量占世界總產量的30%以上,位居首位,邦加的產量占全印尼的67%,勿裏洞的產量占30%。其時,勿裏洞島上有四個小埠頭,每個埠頭都是一個礦區,除了丹戎班蘭和岸東,還有在島東北角的新路(kelapa kempit)和東部的瑪紇(manggar),這批華工分成了四隊朝各埠頭走去。除了丹戎班蘭無需那麼艱苦的開路外(他們修碼頭也很艱苦,也有不少人掉進海裏死去),去新路、瑪紇的華工和岸東一樣,都經曆生死的奮鬥才走到目的地,華工們用血肉之軀修建了從丹戎班蘭到島的各個方向的路,給礦區後來運輸物資和器械提供了基本條件。那時的小埠頭是因為礦工多才形成的,其實除了礦湖礦窯外,隻有簡陋的礦工長木屋,出了礦區有個小巴殺(pasar,集巿),獲得人身自由的老客(從唐山“過番”來南洋時間長的稱作“老客”,與“新客”最大的區別是,老客會講一些“番話”,即本地話。唐山泛指中國大陸。)有的在那裏開了亞弄店(warung),那種亞弄店隻在亞答屋(rumah atep,用竹篾、棕櫚樹葉和椰子樹葉搭成的鄉裏簡陋的房子)裏賣些零碎的東西,像針線是為了給礦工縫補衣服的,萬金油是給礦工生病時用的,因為看病要自己花錢,礦工也買不起藥,生了病都忍著,最多是買萬金油來頂替,還有土煙葉,那是用玉米葉加工曬製的。有的老客開了手工小作坊,如釀酒、釀製醬油醋、用甘蔗製糖、豆腐坊,這類小作坊還是很原始的手工操作,都是老客和家人從早到晚在操勞,這種手藝都是華僑從中國帶過來的,當地人都不會,所以他們的產品很受歡迎。逢巴殺日,就有當地人帶著自己的土產像胡椒椰幹和鹹魚等物來隨地擺著,可以用他們想要的東西交換,也可以用錢買。華僑和當地人都公平買賣,不會發生爭執。

礦區裏的老華工對新到的夥伴似乎很麻木,他們隻管照舊排隊去礦湖, 排隊回來,都是默默地低著頭走著,好像不關心周圍發生了什麼一樣。老華工個個都瘦骨嶙峋,隻剩副骨架子,樣子都很蒼老。天成心裏很不解:合同不是隻一年嗎?他們看樣子在這裏幹了不止一年二年了,怎麼不回老家呢?

隆幫頭通常沒有馬上讓新華工去礦湖幹活,安排他們把樹林裏砍筏下來的大樹拖回來鋸成木板,還去砍竹子、砍棕櫚樹葉和椰子樹葉,讓他們搭建宿舍。這些農家子弟幹什麼都是一把手,他們把竹子破成兩指寬再把皮削下來,把這些長長的竹蔑編成席子,四周用竹子夾住,再用細竹蔑把它們縫合在一起,這就成了一麵竹蔑的牆了。

十幾天後,在原來老房子的後麵,又立起一座很長的木板和竹子搭成的新屋子,新房子圍成方形,中間留一塊空地可曬衣服,當地人叫“隆幫”,所以管製礦工的監工叫“隆幫頭”,房子用竹蔑牆隔成許多小間,八個人住一間,每人一張床,床也是華工自己用木板或用竹子打製的,地麵是泥地,沒有窗,房間裏很暗。有一間房擺著長桌椅板凳,那是吃飯的地方,雖然簡陋,但華工們終於不再風餐露宿了,有了一張自己幹完活可以躺下好好睡一覺的床了,而且這些都是他們自己用雙手建成的,心裏便有了一種安定感。天成悄悄地跟三牛說:一年合同期滿後,咱們一起回老家,就不知道登貴他們在哪裏。

新客們慢慢地知道隆幫頭是管他們上工收工、何時起床何時開飯的,還管結算工資、管是否可以請假,一句話,隆幫頭操著華工的生殺大權,一個巴力裏有好幾個隆幫頭;隆幫頭下麵是十幾個帶工頭,帶工頭管帶領各組工人到工地並監督幹活,帶工頭如狼似虎,盯華工盯得最緊,想歇口氣,馬上就挨打罵和腳踹。還有一些帶工頭是跟隨在巴力頭左右的,那是為防範不服管製的華工嘩變來保護巴力頭的。因為先前發生過華工因被尅扣工錢或因勞動條件太苛刻而集體嘩變,他們用手中最原始的工具攻擊隆幫頭和帶工頭,巴力頭幾乎喪了命,他們被嚇破了膽,火速從公司調來武裝警察鎮壓,抓了十幾個華工,後來巴力頭便安排幾個小帶工頭當貼身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