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煙架放滿摘下的煙葉後,就收入煙寮。煙寮是用椰子樹葉和竹子蓋的,分布在大壟外麵的小路邊,這也是煙工們和爪哇工人預先做好的,煙寮高達十三米,分十三層,一架一架煙葉送入煙寮後,做雜工的爪哇工人要做的事是把煙葉“串行”,每40片煙葉用細繩穿成一串,掛在竹竿上,再把竹竿放在特製的架子上讓其自然幹燥。這是非常細致的勞作,稍不留意,煙葉的角折了還是裂損了,小工頭的木棍立即就打過來。一個爪哇工人在串行時不小心把煙葉弄破,木棍立即甩過來在他身上亂打,把他打得捂著下部蹲了下去,疼得眼淚直流,卻不敢出聲。
要隔五天才第二次摘下另兩片大葉子,這樣由下往上摘,每次隻摘兩片。串行掛在架子上的煙葉,過了三周後才取下,這時煙葉已經由綠色變成了棕褐色,十串煙葉紮成一把,拿去發酵後再烘幹處理,按質量分類才能入庫。
如果煙莖上端開了花,必須把花掐掉,否則會影響煙葉過早蔫萎。直到把所有煙葉都摘完,煙工還要燒壩——燒掉殘留的沒用的煙杆做土肥,壩上的活這才算結束。這片煙田便讓它閑置著,休耕五年後再種。從開荒到這時整整費時八個月,餘下的時間是在庫房裏揀葉。
揀葉就是把煙葉分等級,按成色分成黃、紅、青、黑、碎葉幾大類,前四類又分成上、中、下三級,碎葉荷蘭人不要,但蜈蚣頭都留起來自己拿去巴殺賣,多了一筆收入。
分類分級之後,就按等級放進草編織的包裝盒裏,每五包摞在一起,紮成一摞,便可以運走。庫房裏的活要四個月才能完。雜工還得編織包裝盒,他們也是從早到晚不停地幹,經常手還在幹著,眼睛已經禁不住合上了,太睏了,也太累了。
庫房裏充滿著很濃很醇的煙味,對煙蟲是極大的誘惑,煙田裏的蟲是成蟲,交配後都順著煙葉的味道飛進庫房裏,在成品煙葉上下卵,這些蟲卵孵化後是很小的白色軟蟲,鑽進煙葉裏,煙葉成了它們生長的溫床。煙工們除了包裝,眼睛還得尖,看到一點一點白色的小軟體蟲就得用指甲尖把它挑出來,還不準扔地上,這些幼蟲的生命力很強,必須就地消滅,否則很快就繁殖第二代第三代。煙工們習慣把這些幼蟲挑出來就放進嘴裏吃了,這些幼蟲全身都是蛋白質。
很久沒有聞到煙味的工人,也會被那種濃鬱的煙味鉤起饞煙的勁頭,但是庫房裏嚴禁工人偷煙,即使是地上的碎片都不準拿,違規者被發現就受重罰。
那年,郭再興就因為饞煙,揀了地上的碎煙葉掖了回去抽,被工頭發現後重罰延長兩年契約期。他提醒王輝他們無論怎樣想抽煙,聞聞味就行了,千萬別揀地上的碎葉。
有時工頭故意留在那裏逗引工人去揀,然後盯住,一罰一個準,用這種手段來延長契約期。
巴巴耶為了提神免得打瞌睡,看到地上有碎煙葉,便揀起來,掖在腰間的繩上,他在庫房外找片幹草,把煙葉搓碎了包起來,點燃了抽上一口。
蜈蚣頭看見了,悄悄地走過去,舉起木棍從他背後打下去,還用腳對著他的後背心踢過去,巴巴耶啊的一聲立即歪倒下去,口裏吐出一口鮮血。在他身邊幾個工人愣了一下,趕忙把他扶起來,巴巴耶臉色煞白,蜈蚣頭罵道:真沒規矩,這些煙葉也是你能抽的嗎?接連對他又打又踢,對眾人喊道:誰都不準抽這些煙葉,違抗的一定嚴懲不饒。阿巴拉基迪哥裏令古當,達波嘞阿達阿比(apa lagi di keliling gudang ,tak boleh ada api!在庫房周圍更不能有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