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衍之心中怎麼想,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迎接接下來的風波才是。
衍之本來同顧輕塵交待事情始末,眼下顧輕塵既然不方便,恰好小順子過來報信,衍之便讓長樂祁陽同小順子換了班,至陽殿風雨飄搖,擔不起長樂祁陽被發現的風險,總還是避著些要好。
同小順子交代清楚,衍之便揮揮手讓長樂祁陽去值房候著,自己提著袍子在至陽殿內上躥下跳,忙著安排眾人。宮裏規矩甚多,若是私下傳召也就罷了,眼下皇帝並顧淩天、顧樂之一行浩浩蕩蕩,若不事先準備,難免被人抓住把柄,到時候衍之倒不會有什麼麻煩,但顧輕塵是一定要被狠狠參上一本的。
這般忙忙碌碌,所幸衍之調度得宜,安排得妥當,皇帝來時,恰恰準備得七七八八,卡在這當頭。
“陛下聖體躬安,三殿下千歲,淮王殿下千歲。”
皇帝的儀仗剛進至陽殿,衍之便領著水生並至陽殿一眾宮人從從容容地跪了下去,順便把長樂祁陽趕到了隊尾上,免得在眾人麵前露了行跡。
常總管一甩拂塵,衍之便見機地從地上麻溜爬起來,機警地在前領著路,恭恭敬敬地低頭道:“殿下此前醒了,用過藥之後便又睡了過去,眼下不知醒了不曾,奴才們也不敢去吵著殿下。”
皇帝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朕隻是來探望探望小七,若是沒醒,悄悄看一眼便走,也無需這般勞師動眾。”
衍之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隻好道:“是。”便規規矩矩地領路去了,暗自同水生對視一眼,水生便悄悄帶著宮人退了下去,盯著皇帝儀仗去了。
常總管餘光一掃,瞧見水生退下,卻什麼都沒說,顧淩天見得如此,心中倒更篤信顧輕塵身邊的這幾個人同司禮監關係不菲了,他下意識朝身後望過去,卻想起公梁光並未跟在他身側,隻看見顧樂之盯著衍之的身影,似笑非笑的表情,念及顧樂之的癖好和那小總管的相貌,當下心中了然,倒又多了幾分盤算。
衍之走到主殿,便見小順子出來,先向皇帝同兩位殿下請了安,才道:“殿下方才醒了,知道陛下來探望他,正高興得緊,讓奴才去找殿下前些日子替陛下備的茶葉呢。”
皇帝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聲音也柔了幾分:“小七真是,身上還未大好便這麼傷神,回頭朕一定得好好說說他才是。”
雖然是埋怨之言,在場之人卻明顯能聽出皇帝話中的寵溺,顧淩天雖臉上仍沒什麼表情,冷肅地望著前方,餘光卻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顧樂之,卻失望地看到他仍舊盯著前麵那小太監的情形。
“六弟真是好興致。”顧淩天淡淡地說了一句,特意將聲音壓了壓,他雖看不起顧樂之肆意妄為,但和顧樂之的關係卻不錯,至少麵上,誰也不曾撕破臉皮。
“三哥說笑了。”顧樂之收回目光,在顧淩天身上轉了一圈,玩味一笑,開口便是語帶三分笑意。“小七宮中的人,我可沒有碰的機會。”
顧淩天一勾嘴角:“倒也未必。”
顧樂之輕笑:“喔?”卻沒有再問下去,隻是狀似隨意地岔開話題。和顧淩天聊了起來。
顧淩天和顧樂之的位置裏皇帝尚有一段距離,但若是一兩句倒還罷了,這樣旁若無人地聊天,就算皇帝再遲鈍,進主殿內室之後,人群一分散開來,顧淩天和顧樂之便離皇帝的位置近了起來,皇帝就算再怎麼想要裝沒聽見,也不得不回頭瞪了顧樂之一眼,板著臉道:“小七正在靜養,你們卻在這邊嘻嘻哈哈,成何體統!”
顧淩天和顧樂之這才停了下來,悻悻地衝皇帝拱了拱手,便同時朝躺在床上的顧輕塵望去。
顧輕塵斜靠在榻上,嘴角噙著笑,溫和地看著顧淩天和顧樂之,偶爾看向皇帝的眼神,也是滿滿的濡慕,他掃了周圍一圈人,懊惱地開口道:“兒臣身上不方便,竟不能向父皇和兩位皇兄行禮,還是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真是……大大地失禮了。”
皇帝撩起袍子坐在顧輕塵榻邊,伸手摸了摸顧輕塵的額頭,又瞧了瞧顧輕塵露出來的幾處傷,眼中明顯閃過幾分心疼之色,疼惜地拍了拍顧輕塵的手,道:“苦了吾兒了,這時候還在意這些虛禮做什麼,你的兩位哥哥也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你便好好躺著養傷便是了。”
顧淩天適時安撫顧輕塵:“是,小七隻要好好養傷便是,尚書苑這幾天倒也不忙去,雖說會誤幾日課程,但回頭我替父皇遞個條子過去,倒也不妨事。”
衍之在旁聽顧淩天連消帶打,將話題瞬間轉到了自己身上,心中暗自讚歎,心道顧淩天雖然前些時日做事魯莽了些,到底是皇帝親手教養出來的孩子,總算還有些可取之處,對衍之而言,對手的長進雖然不是什麼好事,總比瞎出昏招的蠢貨要讓衍之容易對付些,畢竟蠢貨不知道會做些什麼,但聰明人的軌跡卻很容易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