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樂之又是輕笑:“三哥這話說得是,我們自家兄弟,本來就應該互幫互助,眼下小七受了傷,正是需要藥材的時候,我那卻還有些藥材,回頭著人給你送來便是。隻是小七卻不知怎的,怎會在小冷泉溺水呢?”
顧樂之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微妙地凝滯起來,隻除了顧樂之仍然笑眯眯的,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微妙了幾分,顧淩天的臉色更是越發陰沉。
衍之沒想到顧樂之會直接在大眾麵前這麼說,心裏一咯噔,心道還好之前有同顧輕塵商量,現下端看顧輕塵如何應對了,卻忍不住仍有些擔心。
正在這時,皇帝卻先說了話:“是啊,小七,你今日怎會突然落水,還受這麼多傷?哼,是哪個宮人給你帶的路?朕非要誅了他不可!”
衍之一愣,靈機一動,忽然站了出來,低聲伏在地上稟告:“稟陛下,那宮人為救殿下,已然喪命了。”
皇帝一愣:“已然喪命了嗎?唔……那便……在他的品階上加三品,葬了吧。光遠,你記得些。”
“是。”常總管應了。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瞥見衍之仍跪在地上,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你怎麼還跪著?沒點規矩的東西!”
顧輕塵連忙替衍之開脫:“父皇,這是我殿中總管,向來乖巧好用,想必他還有話未曾說話,父皇不如一聽?”
說罷,顧輕塵向衍之道:“衍之,你且說來聽聽。”
皇帝寵著顧輕塵,倒也沒說什麼,隻是一皺眉,歎了一口氣,柔和地看著顧輕塵:“你這孩子,就是心太軟。回頭,我讓光遠替你派點得用的人手,他手下若是有你瞧得上的,盡管開口便是,光遠,可得上心些。”
後麵一句卻是對常總管說的,常總管便又是出聲應了,皇帝才斜看了衍之一眼,道:“既然你主子都這麼說了,有什麼話,便說來聽聽吧。”
“是,”衍之伏下身子,大聲道,“雖說有一宮人為救殿下落了水,喪了命,卻另有一宮人未曾有消息,怕是見未救起殿下,心中害怕,逃了。還請陛下明察。”
顧輕塵聞弦音而知雅意,便會意地附和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兒臣見那宮人平素也做事妥帖,卻未曾想能做出此等事來。還請父皇幫忙,在宮中找一找,畢竟是我至陽殿的人,總歸要有個說法。”
“唔。”皇帝點點頭,“我兒說得有理。這樣,你之後讓你這總管將那宮人的外貌身形都說一說,我讓……嗯,讓禦林軍的成副統領替你找一找吧。”
顧輕塵喜上眉梢,忽而又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謝父皇。隻是還請成副統領找人時低調些,到底那宮人還在我至陽殿內,要是傳出什麼不好……倒顯得兒臣臉上無光了。”
皇帝哈哈大笑,笑著摸了摸顧輕塵的頭:“依你,都依你。”
衍之默默從地上爬了起來,剛一站定,便看見顧樂之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眼中全是笑意,這個機會算是顧樂之有意相幫,衍之倒也領情,衝著顧樂之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顧樂之看得心中更是欣喜,右手在袍袖上撚了撚,轉頭同顧淩天笑道:“我現在倒覺得三哥的話有些道理了。”
顧淩天正在心裏琢磨著顧輕塵此行的用意,遺憾著現下不能正大光明地同公梁光商量,聞言莫名其妙地看著顧樂之,卻隻得到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顧淩天正待要問,卻見正同顧輕塵父慈子孝的皇帝忽地笑了起來,道:“也是,倒是父皇欠考慮了。”
然後便回過頭衝顧淩天和顧樂之道:“不是塵兒提醒,我竟忘了,現下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你們且各自回宮吧,老六今天陪朕釣了一天的魚,今天你自己釣的魚便賞你了吧。老三今日替朕批奏章也是辛苦,朕今日的收獲便賞你吧,你拿去同你母後用,你母後一定開心。”
顧淩天一愣,正待反駁,卻見顧樂之率先拱手應是,自己便也不情不願地拱了拱手,恨恨地看了顧輕塵一眼,與顧樂之告退了下去。
“現下的金陵,夜裏仍冷得緊。”
步出至陽殿,瞧了瞧外頭西沉的日頭,顧淩天隻是一個眼神,自有人打了燈籠走到顧淩天前頭,公梁光悄然出現在顧淩天身後,替顧淩天披上了大氅,顧淩天抹了抹領子上的褶皺,轉過身對一旁老神在在的顧樂之笑道,在傍晚暖色的光線下,顧淩天冷肅的側臉竟也有了幾分柔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