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水生在外頭等得心急。好不容易終究盼來了衍之的身影,一時竟如同見了活菩薩一樣趕緊幾步衝了過去,嚇了衍之一跳。
“水生?”看清撲上來的人影,衍之詫異地看了看殿內,忽然臉色一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皺眉道,“出什麼事了?”
水生:“淮王殿下還在裏頭,殿下讓我出來候著,我捉摸著這個意思……咳,殿下吩咐說淮王要留下來用晚膳了。”
水生憋了半天,卻隻憋出這麼一句話,衍之失笑之餘,卻也心領神會,索性今日同典幸談過之後,自己心中已然有了幾分成算和底氣,此時倒也不慌不忙,隻歎了一口氣,臉色如常地笑道:“既然淮王想要留下來用膳,那便準備就是,我至陽殿,也未短了這些許用量。”
衍之是至陽殿總管,既然他發了話,水生自然樂得照辦,隱隱約約領會了衍之的意思,轉身告了退,便樂顛顛跑去安排晚膳了。
瞧見水生的背影,衍之原本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來,輕歎了一口氣,捏了捏懷裏的牌子,回憶著典幸同她點明的朝局,望著漸漸放晴的火燒雲喃喃自語:“五部聯查……啊……”
這個差事既是機遇,又是個燙手的山芋,若是操作得當,衍之同司禮監之間的關係自然更進一步,在朝堂之上,衍之所代表的孝王自然也更有底氣些,若想同那人複仇,到手的籌碼便更多了一個。
況且,這事主管的官員還是顧輕塵的外祖,雖說這麼久了,那位韓謂韓祭酒也未曾關心過顧輕塵一星半點,但這個身份,便天然隻能站在顧輕塵這一邊,有這一層關係,衍之雖勢單力孤,但在這事上若要做文章,雖然算得上是刀尖上跳舞,卻實在也是大有可為,勉勉強強也能同其他有皇子或朝臣撐腰的實力鬥個旗鼓相當。
但現下便是想這麼多也無益,最重要的,還是得先應付過眼前的這一關,然後……衍之微微一笑,長樂祁陽休息了這麼久,待明日讓水生帶他去找穀太醫開了藥,差不多也該幹點活了吧。
在她手下,光吃飯不幹活,這樣的員工放在前世,可是要被衍之狠狠整治一番的啊。衍之意味深長地看向內殿,像是目光穿透了一切阻礙,看到了裏頭長樂祁陽似的。
“啊嚏!”
長樂祁陽剛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準備進內殿,忽然打了個冷戰,狠狠打了個噴嚏。長樂祁陽抖了抖被風吹得發冷的身子,凝神提了提仍然被寒氣凝滯不動的內力,微微歎了一口氣,這要放在自個兒身上好的時候,莫不說是縱橫江湖那會兒,便是小時候開始練內功之後,自己也沒被風吹得感過風寒,如今卻竟然在水裏泡一泡就成了這幅樣子,虎落平陽啊……長樂祁陽想到自己身上的傷勢,就有些唏噓。
他如今無法動用內力,本就不止是因在小冷泉泡過,雖然那算是誘因,但從根兒上說,長樂祁陽從宮外一路被追殺至宮內,期間還同錦衣衛千戶秦舟和禁軍統領扶澤這樣一等一的高手過招,幾次險死還生,甚至哪怕昨日在至陽殿,從將樓外樓眾人趕出金陵起,長樂祁陽就沒囫圇睡過幾場覺,膳食也是匆忙能對付就對付,這般折騰下來,若是武功底子差些,不消被人追殺,早就在那些風吹草動中被驚死了,哪裏還撐得到像長樂祁陽這般,還若無其事地下小冷泉遊一圈才沒法子動用內力,甚至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兒,看起來竟如同沒事人一般。
就長樂祁陽這般經曆,若是說出去,江湖眼珠子都不知道要掉多少在地上,也就衍之這個對這些毫無所知、又被無數武俠荼毒過的,雖然知道長樂祁陽的經曆,卻實在不覺得有什麼奇異,隻以為是江湖中人無論是誰都能辦到的事罷了。而顧輕塵雖然較衍之來說知曉的江湖事務更多些,卻奈何對長樂祁陽的經曆一無所知,因著對衍之的信任,竟然到了現在都未曾問過長樂祁陽的來曆,陰差陽錯之下,長樂祁陽的這般故事,竟隻能暗戳戳地埋在他自己的肚子裏去了。
不過,長樂祁陽自己個兒也不在意這些,他向來心中在意的事就不多,一個武學便占了大半,再加一個樓外樓、公梁光和三兩個知己好友,長樂祁陽的心中,再無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