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衍之那邊是何等麻煩的局麵,在宮裏的顧輕塵,也沒見到好到哪裏去。
“父、父皇,這是……?”
顧輕塵看著眼前準備得周全的釣具和笑眯眯的顧樂之,連嘴角一貫的微笑都快撐不住了。
“自然是釣魚。”皇帝理直氣壯地說道,嚴肅地拍了拍顧輕塵的肩膀,“昨日我輸給了你六哥,今日小七可要替朕贏回來。”
“釣、釣魚。”顧輕塵重複了一遍,感覺自己腦袋青筋都在不由自主地跳,還沒好全的傷好像有些隱隱作疼,“朝、朝政呢?”
“自然是交給老三,他前些日子做了錯事,正應好好懲罰他。”說到這個,皇帝更加理直氣壯,轉而又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這些作甚?小七今日隻管陪朕釣魚,旁的什麼也不用想。”
顧輕塵被皇帝拉了一把,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可是、可是兒臣身上的傷……”
這次回答的是顧樂之,他幸災樂禍地拍了拍顧輕塵的肩膀,眼裏全是同情:“放心吧,父皇一早便召穀太醫問過了,小七現下已經可以走動了,在湖邊散散心誌,倒更利於恢複。”
顧輕塵無可奈何,隻好讓水生拿起釣具,換了身衣裳,便與皇帝、顧樂之一同去釣魚了。
若說皇帝是一時興起倒罷了,偏生在顧輕塵在西暖閣這麼幾日,天天都被皇帝召去,不是釣魚,便是下棋,有時是顧樂之相陪,有時是來奏事的大臣相陪,顧輕塵這麼幾日,算是在滿朝文武麵前混了個臉熟。
但顧輕塵一直摸不清皇帝的心意,若是說皇帝有心栽培,但國事奏疏卻全由顧淩天處理,全然的信任之態,也不憂心顧淩天結黨營私或是趁機中飽私囊,隻像是沒心沒肺似的整日同自己遊樂,但若是說皇帝並無此意,卻又為何將自己同諸位大臣見禮,也不吝於在朝臣麵前表現對自己的寵愛之意?
顧輕塵雖說自小聰明,城府也足夠深,卻畢竟年少,又有幾年遠離朝堂中心,對這些事的敏感度,自然不足其他人高,但這等事,卻又不便同誰明說,便隻悄悄在自己心裏琢磨,偶爾同長樂祁陽抱怨幾句,這種時候,卻更思念起早出晚歸的衍之來了。
若是衍之在的話……這些問題恐怕早就被分析得清清楚楚,又何必自己在這裏苦思冥想。
顧輕塵自顧自歎著氣,往後仰倒在地上,一臉鬱鬱之色。
“還有三個大周天,偷懶也沒用,繼續。”長樂祁陽一邊翻著隨手從西暖閣順的書籍,一邊懶洋洋地提醒顧輕塵,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再休息半刻鍾。”顧輕塵苦著臉應了,一邊翻身從地上坐起來,趴在案幾上向長樂祁陽瞧去。他好不容易才稍稍從被皇帝拉著玩樂中偷得一點空閑,便被自家師父拉過來習武練功,盡管多半是吐納或者運轉內息,但是一樣十分耗費心神,不比讀書容易半分。
不,倒不如說還不如讀書呢。顧輕塵默默在心裏抱怨。
但長樂祁陽見縫插針的訓練很是有效,至少,才不過短短幾日,顧輕塵已能順暢地一口氣運轉四個大周天,時間也比第一次要快上許多,按長樂祁陽的話來說,就是“勉勉強強入門了罷。”
看著長樂祁陽悠悠閑閑翻書的模樣,顧輕塵又是長歎一聲:“衍之何時才交完差事回來啊。”
“早著呢。”長樂祁陽隨口答道,注意力仍全放在書頁上,“今早衍之出門的時候,還一臉振奮地同我說,今日總算能將清河堤的賬冊對完了,隻剩下三個河堤的賬目沒對罷了。”
顧輕塵掰著指頭算了算,忽然興奮起來:“這不是很快了嗎?嗯,再過不了幾日,衍之便能回來了!”
長樂祁陽總算從書頁上抬起了頭,憐憫地看了顧輕塵一眼,殘忍地打破了顧輕塵的幻想,可惜地說道:“你怕是忘了,河堤就罷了,通州的事還沒開始呢,隻怕沒有個把月,你的衍之是回不來了。”
顧輕塵又懨懨地趴回了案幾。
長樂祁陽看了看顧輕塵那模樣,暗自唏噓了一番,心道自己一介江湖草莽,隻不過來了宮裏沒幾日,竟然也能對朝堂之事說上一二了,真是不易啊,不易。
“對了,師父!”長樂祁陽正在心裏唏噓著,忽然聽見顧輕塵叫了起來。
說起來,師父著稱呼還是長樂祁陽強烈要求之下,顧輕塵方改的口,畢竟先生一類的稱呼……嗯,總讓長樂祁陽想起自家師父,每每聽見,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此便讓顧輕塵改了口,長樂祁陽總算也聽著順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