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塵也是回答得淡淡,撐著頭看衍之的動作,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我知道,你們那頭出了事,你沒這麼快回來,今日父皇發了好大的火氣,我在旁邊,看得清楚。約莫是後日吧,本不必等這麼許久,我身上的傷好了便可去的,因父皇給我添了個伴讀,等伴讀入宮再去,也就不必讓水生再麻煩一趟了,讓他幫你打理至陽殿便是,我讓小順子隨侍也就是了,其他的事麼,還有伴讀在。”
衍之動作頓了頓,語氣仍自然清淡:“那你見過韓祭酒了?”
“嗯。”顧輕塵不太想提這茬,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又笑了笑,道,“你怎麼不問我伴讀的事?”
無奈地看了顧輕塵一眼,衍之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寵溺,像是哄小孩子似的:“那你說說?陛下如何給你添了個伴讀?”
青雀帝打賭送伴讀的事,長樂祁陽已經當笑話同衍之說過一次了,但顧輕塵既然想說,衍之也不介意多聽一次,何況長樂祁陽也隻是當個樂子聽了一嘴,主要精力還是放在重建樓外樓上頭,對這事所知也不多,連帶衍之也隻是略知一二罷了。
顧輕塵嘿嘿一笑,來了精神,往衍之的方向蹭蹭,繪聲繪色地向衍之描述起那時的情形來。
“等等,太學生?秋家五郎?”衍之聽到關鍵詞,心裏咯噔一聲,亟不可待地打斷了顧輕塵。
“沒錯,應當和衍之差不多年歲,怎麼了?衍之可識得?”顧輕塵疑惑地看了衍之一眼,歪了歪腦袋,想到衍之這些時日出宮甚多,若有聽聞他伴讀的名字也是正常之事,便開口問道。
衍之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心不在焉地將榻弄了弄,走到顧輕塵麵前撩起袍子坐下,勉強撐起笑容,問道:“那你可知那人姓名?說來聽聽,或許……或許我知曉呢?”
口頭上雖這麼說著,衍之心裏卻隻盼望沒聽過那人的名字才好。
顧輕塵回想了一下,搖搖頭:“這個……我還未曾問過,本打算等後日要見他前再問水生的,不過既然你想知道,我明日便問了告訴你就是。”
心情複雜地點點頭,衍之神思不屬地喝了口茶定神,卻又聽顧輕塵道:“對了,秋侍郎家下月有賞花宴,向我遞了帖子,到時候若是……嗯……若是你不在司禮監當值了,便陪我同去吧。”
一聽賞花宴,衍之驚得差點把茶水嗆在喉嚨口,好容易咽了下去,衍之結結巴巴推拒道:“賞、賞花宴我就、就不去了吧,畢、畢竟那等宴席所在……讓小順子或者水生陪你去吧,他、他們要熟悉些。”
硬著頭皮頂著顧輕塵古怪的目光,衍之舉杯借著袖子的遮掩別開了眼睛,心裏暗暗叫苦。
她可沒忘秋少常邀她和長樂祁陽同去的賞花宴,秋姓、賞花宴、太學生,所有的條件全都具備,衍之簡直不敢想等秋少常進宮之後瞧見她的情形,再說秋少常看她的眼神,衍之可不敢忘記,若是因著生出什麼幺蛾子……衍之一邊想一邊飲茶,不甚喝進了茶梗,不由被苦得皺起了眉頭,趕緊放下茶盞將茶梗吐了出來。
顧輕塵看著衍之的動作,忽然笑出了聲,見衍之向他看過來,連忙低下頭裝作喝水的模樣,一副乖巧的樣子,倒讓衍之看得笑了出來。顧輕塵抬頭,對上衍之溫柔包容的目光,也淺淺地笑了起來,心裏滿是久違的暖意。
像是穿過了上千個與衍之共度的日夜,顧輕塵終於找到了些與衍之相處的默契,兩人什麼也不必多說,隻是對視,眉目之間已然全是一片釋然之意。
顧輕塵長舒了一口氣。
“歇下了吧?”顧輕塵暖暖地看著衍之。
衍之從容地站起身:“明日可要寅時便起身,讓人瞧見你在我房裏過了一夜,陛下可得把我調到中冷泉去啦。”
“就算那時,我也一定找機會把你要回來。”顧輕塵讓衍之替他更了衣,爬上床榻,拍了拍旁邊分開的被卷,“還是宮中好,共睡還能有兩套被褥,不至於半夜又將你凍醒。”
衍之吹了燈燭,摸黑小心翼翼地挨著顧輕塵躺下,微不可察地往邊上挪了挪,和顧輕塵中間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又暗自按了按裹胸布,這才放了些心下來,輕聲道:“睡吧,明早到了時辰我自會喚你。”
顧輕塵不再說話,悄悄從被褥裏伸出手,找到衍之的手握緊。
半晌,衍之方輕輕地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