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人的身形步姿,顧輕塵又眼熟得緊,宮中禁軍與禦林軍巡邏時,多半都是這般將脊梁挺得筆直,走路時習慣略微擺頭,左手無意識扣在腰間,行走時膝蓋微屈之勢,這人,若不是正當值的禦林軍與禁軍,那便是在其中受過訓。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樣,這背後之人……
顧輕塵苦笑一聲,在花會這樣的日子之中,針對自己和秋雪琴,又掌握了自己的動向,還與禦林軍或者禁軍有關,這人的身份恐怕也呼之欲出,又有什麼可猜的呢?還不如猜這人的目的和脫身之法來得快些。
幾番試探,顧輕塵心裏對這人的地位稍微有了些底,腦中盤算著脫身的計劃,打量著廂房,透過半掩的門戶猜想著這院落的構造。
盯著送過來的《漢書》想了半晌,顧輕塵心裏約莫擬定了一個計劃,仔細推敲了幾遍,才看向一旁好奇地看了自己許久的秋雪琴,輕聲道:“秋小娘子可害怕?”
因顧輕塵直勾勾的眼神,秋雪琴莫名有些羞赧,慢慢搖了搖頭,抿了抿唇,溫軟道:“本來是怕的,如今……不怕。”
也不問為什麼,顧輕塵隻是淡淡一笑,露出幾分天真氣來:“不怕便很好。我很怕哩。”
顧輕塵並不介意表露自己的心緒,但笑意卻始終淺淺地浮在眼中,秋雪琴看著心神越發定了下來,雖顧輕塵年歲較她小些,卻莫名地給她一種安全感,她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心底一直揮之不去的忐忑,好奇地看著顧輕塵,咬著下唇道:“可是我瞧殿下,方才說得很好呢。”
正是因顧輕塵的表現,秋雪琴才慢慢被撫平了心中的焦躁不安。
“假裝的罷了。”顧輕塵笑著搖搖頭,“不過,雖然隻是強作鎮定,但因為害怕,所以反倒能鼓起勇氣。”
看見秋雪琴不解的神色,顧輕塵笑了笑,繼續解釋道:“因為有重要的人,所以很怕稍有差池便不能同她再見。雖篤定不會有損傷,隻是到了這般境地,害怕也是難免之事吧,我又未曾常常被挾持。便想著若是心中的話不能讓她知曉該如何,因想要同她說得明白,才靜了心罷了。”
說到此處,顧輕塵略略一頓,瞧著秋雪琴的神色,估計火候差不多了,便直直與秋雪琴對視,低聲道:“秋小娘子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呢?我向來不喜受人牽製,想要同秋小娘子一起逃出去。”
踏出酒肆,長樂祁陽反倒茫然起來。
身後跟著的人雖說輕易便能被長樂祁陽甩脫,但念及那人的吩咐,長樂祁陽倒也不急著脫身,隻像是尋常出一趟宮一樣,在坊市之中優哉遊哉地閑逛著,走走停停,時而拿起邊上的東西看幾眼,卻又並不買,隻是放下,然後便又邁向下一個目標。
後麵的尾巴們跟得無聊,他們並非是樓外樓舊人,隻不過是不歸門辦事的小嘍囉罷了。畢竟是跟著長樂祁陽,若是讓樓外樓的舊人們去跟著,隻怕沒有一個人敢近長樂祁陽的身半步的,反倒不及這些小嘍囉管用。
長樂祁陽敏銳地注意到了後頭的人的厭煩,瞧了瞧天色,嘴角微微一勾,打起了精神,隻三兩下,便從走神的尾巴們的視野之中完全消失了。
也不管後頭的尾巴們是如何的驚慌失措,長樂祁陽已經提起身法,如煙如霧一般,沒多久,便到了預定的地方。
“怎麼這般久?”
坐在屋簷上的林驚風並不意外長樂祁陽的到來,隻是隨手將手頭的書箋運起內力扔給了他,調笑道:“還逗那些小孩子玩,羞不羞?”
“你又知道了?”長樂祁陽也運起內力接住暗器般朝自己直飛過來的書箋,展開一看,手心勁力一催,便將書箋弄得粉碎,試探地看著林驚風,“還是老規矩,你南我北,你東我西如何?”
林驚風一哂:“也就兩處地方,也值得分東西南北?直說你去找公梁光麻煩,我去找沈濂麻煩不就得了?我還不知道你麼,公報私仇,也不虧心。”
“不虧心啊。”長樂祁陽說得坦然,“對我來說,找公梁光的麻煩便是最大的正經事,沒有比這更重要的公事了。”
林驚風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點點頭:“就這般吧。對了,你那邊結束之後,可要去解救你那弟子?”
像是已經知道林驚風說的是什麼,長樂祁陽點點頭,神色漠然而無奈:“顧輕塵……可輪不到我來救,自然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林驚風忽然笑了,道:“阿陽,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