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嶽拿了戶部的消息傳到至陽殿時,眾人已經十分平靜。
因這件事謀劃了許久,就算是出力稍大些的顧輕塵也什麼都沒說,隻是晚上一同用膳的時候給秋少常夾了個菜慶賀一番,衍之再不鹹不淡地說上兩句賀詞,這件事情在至陽殿就算這麼平靜地翻篇了,態度輕描淡寫得讓水生都很是摸不著頭腦,若不是在宮中辦事的時候,瞧著其他人都有意無意地跟他提上一兩句秋少常,甚而都差點開始懷疑秋嶽是否真的成了戶部的新貴。
當然在顧輕塵、長樂祁陽和衍之三人共處的時候,還會對此事說上一兩句,不過因朝中就顧淩天反應最大,幾人的目光也多半集中在顧淩天身上,像是顧淩天新砸了幾個青花瓷啦,還是顧淩天又遷怒哪位宮人啦,這類旁門左道的消息反而是提得最多的,正兒八經關於公梁光查到什麼的消息,反而一個也沒有。
畢竟公梁光那邊始終還有長樂祁陽,光是長樂祁陽一個人,帶著公梁光繞圈子也還有些勉強,但加上了衍之,那可就如虎添翼、如魚得水,將公梁光耍得團團轉,七八天過去愣是啥都沒查出來,最多也就查到一個朝中隻要是個消息靈通的朝臣都知道的,秋嶽和興王的往來越發密切,大有若不是興王早有興王妃,下一刻便要傳出秋嶽獨女秋雪琴和興王攀親的消息了的架勢。
當然,眼下還沒有人想到這種地方,至多有些心事足的,靜悄悄地將目光放在了秋嶽在金陵的嫡幼子身上。
不過也托至陽殿眾人平靜的福,這件事上上下下的態度都十分淡然,讓本來有些另辟蹊徑盯著至陽殿的目光也少了許多,不再懷疑至陽殿跟秋嶽履職戶部尚書之事有什麼特別大的幹係,有心人的目光,也全然被引到了興王顧默成身上去了,顧默成看似近些時日春風得意,實際上卻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除了沈濂,興王一係竟全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沒有人注意到潛伏的危機和已經成為最出風頭的危險位置。
但同樣的話也適用於至陽殿的所有人。在全身心沉浸在下一步謀劃之中時,衍之和顧輕塵,甚而是長樂祁陽,他們竟然誰也沒有察覺到,事情已經暗自朝著他們並不期望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隻是短短幾日,戶部尚書的這場風波便好像平息了似的,至少明麵上,在至陽殿確確實實是看不見這件事的半點影響了。隻除了現在衍之將辦事整理文書的地點從長樂祁陽的院子,悄無聲息地搬到了顧輕塵的主殿之中。
換地方當然是為了躲秋少常,因顧輕塵的身份,長樂祁陽倒是想進就能進,但秋少常向來克己複禮,也不能像天天跑長樂祁陽的屋子似的往顧輕塵的屋子跑,衍之便果然清靜下來,做事的效率也高了不少,唯一的不便,就是偶爾要教一教顧輕塵一些事項,不過左右在他們倆攤牌之前,衍之就是做慣了的,現在倒也並不覺得突兀不適應,表麵看起來,竟也有了之前的三分其樂融融。
然而今日顧輕塵卻是不在的。
畢竟顧輕塵還要在尚書苑點卯,而衍之托病已經從內書房在殿中待了有十數日了,仗著功課做了兩倍的量,衍之倒也優哉遊哉地窩在至陽殿主殿裏,專心小聲同小順子交接著各類事項,小順子隻是點著頭,手上不停地將衍之麵前的冊子分門別類地整理了出來。
就在這時,殿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小順子嚇了一跳,像受驚的兔子那樣一彈,瞧見長樂祁陽才放鬆了下來,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替長樂祁陽關上門,又安置好座位,給他奉了茶。
長樂祁陽悶悶不樂地大跨步走到衍之對麵坐下,接過小順子沏的茶,道了一聲謝,長籲短歎地喝了一口,不樂意地看著衍之,道:“我在外頭辛苦,你卻這麼清閑!”
衍之哭笑不得,將小順子整理的冊子又摞了一摞,搬到一旁,讓小順子也幫自己將之前未喝完的茶換了,徐徐飲了一口,方道:“你喝茶也不是這麼個喝法,這可是昨日陛下賞的貢品龍井,明前茶,可稀罕著呢,殿下也才給了我這麼點,你要是不品就罷了。李公公,下回給他上尋常清茶就罷。”
後一句話卻是對著小順子說得,因小順子本家姓李,彼此熟悉之後,私下裏衍之一向都喚小順子李公公,小順子強推辭不過,也隻好任由衍之這麼叫他了。
“別啊。”長樂祁陽不樂意了,趕緊護著自己的茶,咂咂嘴,搖頭越發長籲短歎,道,“塵兒有這種好茶,也不給我這個師父,卻隻給你,唉,真是徒弟大了,由不得師父我左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