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衍之所料,盡管顧輕塵不怎麼願意搭理衍之,但對衍之的建議仍然保持了一定的信任度。
之後的事,雖然是從長樂祁陽的口中聽說的,但據說顧默成對前來哭訴並且主動獻上解決之策的顧輕塵十分滿意,甚而主動提供了些門路,讓顧淩天手下的人折損了不少,給顧輕塵消氣。
盡管顧輕塵現在對一切施加給顧儒林虛偽的好意都嗤之以鼻,但在一件事上頭,卻不得不親自登門拜訪了顧樂之,感謝他的一臂之力。
——盡管青雀帝對顧儒林幾乎沒有印象,但畢竟是兒子,也象征性地查了查,卻並沒有深究,甚至隻打算好好收斂了事。還是正好在宮中陪青雀帝下棋的顧樂之向青雀帝求了一場親王規格的後事,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青雀帝施恩般給予的諡號。
諡悼,追封魯王。
在這之後,甚至不等顧儒林的後事準備妥當,顧儒林的死在宮中掀起的波浪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了下去,轉眼間不管在坤寧宮還是尚書苑,都像是從沒有出現過顧儒林這個人一般,隻有宗人府和史官筆下關於魯悼王的寥寥兩筆,好像還能證明顧儒林曾經存在過。
但自那之後,顧輕塵和衍之兩人之間的關係,便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再也不曾化凍。
很快,連原先還竊竊私語的宮人都不再說著至陽殿和顧儒林之間的關係,宮裏很快被另一件事的傳聞壓了下來。
鎮北王世子的忌日將至,世孫上官洛上了請表,想要進京吊唁。
雖非藩王進京,但現在誰不知道,鎮北王晚來沉迷道學,封地事務全權交由世孫管轄,放上官洛進京,幾乎與放藩王進京沒什麼區別,隻是祖製上能不能過得去罷了。
何況,鎮北王世子在金陵死得不明不白,這麼些年都過去了,到了眼下卻忽然想要進京,怎麼看都來者不善,萬一又不慎折了一個世孫在金陵,那鎮北王便是不反也要反了。
因此朝堂上剛有風聲,這些日子便因這件事吵得天翻地覆,有讚同的,也有反對的,尤其是禮部尚書梅諫聖,眼下更因為這件事忙得天昏地暗,禮部上下都鬧得人仰馬翻。
在這關頭,倒沒有不識抬舉的人去招惹禮部,就算是議事,也盡量避開了一些顯而易見的陷阱,不讓梅諫聖陷入自辯中去,畢竟,吏部尚書郗吾狂雖不怎麼說話,卻整日盯著招惹梅諫聖的人,眼神惡狠狠得緊,誰也不想在這時候還被咬下一塊肉下來,因為梅諫聖忙碌歸忙碌,卻竟是難得在漩渦中心沒有被參居心叵測的人。
朝廷上形勢紛亂,國子監和太學更不平靜,聽說就這幾日,太學都鬧了三四回,青雀帝在這時候焦頭爛額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記得一個不怎麼親近的兒子之死呢,於是就連本來以為要遭殃的禦膳房,也隻不過被輕輕申斥了幾句,在禦膳房做事的內宦簡直就像是撿回了一條命,有門路的都紛紛想法子轉調別的差事,雖油水沒有禦膳房那麼多,卻勝在安穩,一時宮裏又是一陣子雞飛狗跳。
不過這些麼,都同至陽殿沒什麼關係了,就像顧儒林被所有人遺忘一般,等至陽殿的風頭過去,至陽殿也漸漸沉寂了下來,被放在了遺忘的角落。
日子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在尚書苑如是,在至陽殿中更是半點波瀾也不曾再起,宮人們都被封了口,上上下下,均對顧儒林和魯悼王幾個字緘默不語。
在顧輕塵說出那話之後,衍之也總避著顧輕塵,來往匆匆忙忙,硬生生在小小至陽殿中,數日之間,竟沒有碰過一次麵。
況且,因顧輕塵強硬將至陽殿要求充作顧儒林大殮之所,青雀帝不知怎麼,原本這般不合禮製的要求,竟也應承了下來,至陽殿這些日子弄得陰風森森,衍之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有心思再去細細整理心緒,就算沒有刻意避開顧輕塵,兩人也總碰不上麵。
長樂祁陽兩邊為難,都看在眼裏,卻也隻有歎一口氣,再幫忙約束水生和小順子,充當起他孝王府佐官的職責來。水生和小順子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也就隻就事論事,公事公辦,隻對顧輕塵和衍之兩人之間的齟齬視而不見,這般下來,不管對顧輕塵還是對衍之而言,都算是鬆了一口氣。
至陽殿騰了一處偏殿架設靈堂,因是親王之製,萬事都由衍之親手操辦,衍之也拚命讓自己忙碌起來,好像沉浸在事務之中,便不會再想起顧儒林和韓蕊死去時的麵容。
但不管怎麼忙碌,也終究有著盡頭,已經設好了靈堂,萬事也準備妥當,隻待再停七日,顧儒林便能進顧氏皇陵,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