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今天,衍之不大想要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隻想稍稍地、稍稍地放空一下自己的腦袋。
文武百官之後,便是諸位皇子親王。
顧淩風在第一個,還能看得出他不大自在的神情動作,顧默成為了讓顧輕塵放心,自然也稍稍安慰了顧輕塵幾句,盡管隻是敷衍,總歸起到了一些作用,還沒離開的百官之中,有些人瞧著顧輕塵的目光,明顯便多了幾分鄭重。
但若說在前兩個還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到了顧淩天時,就連蠢貨都能聞得到其中的火藥味。衍之抬頭向顧輕塵看去,顧輕塵的拳頭捏得緊緊,死死盯著顧淩天,正在見過顧輕塵揍人的秋少常以為顧輕塵會忍不住出手,準備上前勸架之時,卻看見顧輕塵硬生生忍住了這口氣,鬆了拳頭,周周正正地對顧淩天還了一禮。
顧淩天勾了勾嘴角,正想再說些什麼,忽然背後走上來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三哥雖喜歡九弟,但也不必傷心太過,在靈前失了分寸,反倒不美,接下來三哥若還有未盡之言,盡可私下再敘,弟弟我也很想同九弟敘一敘呢。”
卻正是皇子中行四的,雍王顧惜朝。
顧惜朝向來溫潤如玉,是個出了名的翩翩君子,在宮中雖然低調,但母妃林氏卻出身平南將軍府,背後靠著開國侯府,自然宮中沒有敢小覷顧惜朝半分的,也不好欺負。他盡管一般不怎麼理事,但一旦顧惜朝站了出來,便多半代表了一些意思,就算是以顧淩天的跋扈,也不得不賣顧惜朝一個麵子。
顧淩天思忖片刻,確實也沒必要隻為了一個顧儒林便拂了顧惜朝的臉麵,便順著梯子下了,隻溫和地笑笑,告一聲失禮,便主動退讓開來,讓顧惜朝繼續祭顧儒林。
因為是宮中不受重視的皇子之死,倒也沒有言官關注這個,顧淩天肯來,便已經是祖訓有限,不得不為之了,若要讓他還一直呆在這裏,卻實在是勉強,因此顧淩天一祭祀結束,也不等出葬,便帶了顧淩風外加自己府上的一幫人呼啦啦地走了,靈堂眼見得便空了一大半。
顧惜朝看了眼顧淩天和顧淩風的背影,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頭像是在為自己的錯誤難過似的,內疚得不得了,隱忍地看了顧輕塵一眼,上前祭祀結束,便走到一旁,輕輕拍著顧輕塵的肩膀,溫聲安慰他。
顧儒林的喪禮因辦得簡略了些,因而這回倒也不限製後妃的參與,隻是宮中有名的妃嬪們,沈妃一向一心向佛,隻送來了幾本親手謄寫的佛經,以盡人情,顧月明生母劉氏自己都朝不保夕,根本就不想多耗費這個人力物力,至於皇後上官氏便更不可能了,這都才從護國寺回來沒過多久,隻讓人帶了話,也沒來,到頭來,到場的妃嬪便隻剩了顧惜朝的母妃,出了名的病秧子,林妃一人罷了。
林妃早先便隨祭過了,現在在後頭坐著歇息,她向來有不足之症,聽說是之前舊病留下的病根,因此隻是稍稍走動,便覺得氣喘得緊,隻在下頭喝茶歇息,就連有人同她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宮中之人多半知道林妃這個毛病,因而也不去打擾她,林妃一個人在旁邊躲得清閑。不過因顧淩天這般風波,林妃才知道是自家兒子在上頭,這才多看了幾眼,這一瞧,便正好瞧到顧惜朝按住顧輕塵的肩膀在說話。
見狀,林妃先是驚了一驚,因顧輕塵的相貌,就連衍之也總覺得會看錯,恍然之間看見了韓蕊,林妃和韓蕊認識得還更久些,一瞧便吃了一驚,恍恍惚惚之間,好像看見了當年剛進宮的韓蕊。
那時林妃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妃嬪,因為兒子在陛下的諸子之中,頗受青雀帝喜愛,因為這,她也常常得寵,但卻第一次見韓蕊的時候,便瞧見那時的青雀帝,像是尋常夫妻說話一般,將韓蕊拉到自己麵前,按住她的肩膀,輕聲在她耳邊呢喃。
這個場景在林妃腦海裏待了許久,至今想起,竟然還熠熠生輝。
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林妃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眼神閃爍,卻並沒有多說什麼,直到顧惜朝與顧輕塵說完話,轉頭與林妃對上雙眼,林妃才驚醒,朝著顧惜朝溫婉地笑了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又牽扯出林妃自己的一樁心事來。
想到那件事,林妃看著顧惜朝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前一亮,看著酷似林妃的顧輕塵,略略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