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塵在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放棄了同衍之說這些事,隻將因衍之的淚水便對她放下了心防的自己當做大傻瓜,並不想再多說什麼,隻冷了些許臉色,淡淡道:“這些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便不必多做過問了。我喚你來,是為了顧默成的事。我此前同顧默成哭訴一場,又說了並不追究此事,今日我見到顧默成,他像是有些亟不可待的焦躁模樣,隻怕是同顧淩天之間出了些問題,你去看一看。我知道你同顧默成私下素有來往,我也不追究這些,你自己做主就好,隻是你每回同顧默成交談之後,都要將內容告訴我知道。”
聽顧輕塵這番話,顯然他已經較之前進步了許多,一番話既有胡蘿卜,又有大棒,恩威並施,已經很有些火候了,衍之聽在耳裏,心中也不知是欣慰多些,還是難過多些,隻剩了些無言的感慨,統統都被衍之埋進了心底。
“是。”衍之隻是淡淡地應了下來。
顧輕塵看著衍之神情,卻忽然不知哪裏來的一股不滿,左看右看就是看衍之不怎麼順眼,便皺眉道:“你也不必這副模樣,我又不是不曾答應你自作主張,隻是讓你同我細說罷了。既然你不願意,罷了,那我找師傅便是,你也不用為難。”
衍之悚然一驚,急切道:“並非如此。”
看顧輕塵投來不解之色,衍之才放緩了聲音,解釋道:“並非不願同殿下說。殿下若是想知道,自然大大小小之事,沒有能瞞得過殿下的。我也不是為了此事為難,如今殿下也成長了許多,我隻是在想,有些事,恐怕也到了可以同殿下商量的時候了。”
聽完衍之的話,顧輕塵心中的氣瞬間順了不少,頷首道:“嗯,既然如此,不妨說來聽一聽。”
“此時麼,倒並非最佳的時機。”衍之微微一笑,恭恭敬敬道,“現在長樂也不在此處,我一人口說無憑,恐怕殿下也不會相信,不如等我見了興王,回來之後,再與殿下分說?”
顧輕塵轉念一想,便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說得有禮,既然這般,那你便先去找顧默成吧。”
“是。”
衍之帶著笑意慢慢地退出了顧輕塵的寢殿,待她完全退出寢殿之時,臉上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衍之轉念一想,問了問宮人,便走到了秋少常的有光居。
秋少常聽得宮人稟報衍之前來,一時驚喜得不知怎麼是好,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出來迎接,手高興得不知放在哪裏才好,但又想起是顧儒林的忌日,宮中這才辦過喪事,當著宮人的麵,也不好表現得太開心,彷徨了一會兒,才拱了拱手道:“難得見總管光臨寒舍,我也不曾掃榻,唉,隻好請總管將就一二了。”
衍之被秋少常純摯的表現暖了心,胸中湧起一股暖流,勾了勾嘴角,溫聲道:“秋伴讀不必如此,我不過區區內宦,當不得秋伴讀禮遇至此。”
客氣一番,也不等秋少常說話,衍之便轉頭看向那些宮人,淡淡道:“你們都在門外罷,我同秋伴讀有話要說。”
衍之在至陽殿積威甚重,哪怕近來因顧輕塵冷遇而稍有流言,宮人也不敢觸怒衍之半分,當下也不管自己到底是誰的宮人,都四散開來,讓衍之和秋少常進有光居。
秋少常看在眼裏,並不放在心上,除了衍之,他向來不喜內宦,便是同水生、小順子的交流,也不過是瞧在衍之的份上多親近一些罷了,平素以他世家子弟的傲骨,又怎麼肯同宮人廝混在一起?自然在這些宮人心中,說話不及衍之管用,也是常理。
衍之進了有光居,四下一看,便正好看見秋少常桌上擺的清靜經,看上去已經抄了有好一會兒了。衍之一愣,轉頭看了秋少常一眼,秋少常趕緊三下五除二撲上去將紙筆收了,不好意思道:“我想著殿下因魯悼王之事有些傷神,便抄寫經文讓他安心,你也不必這麼辛苦……不是什麼正經事,衍之不用看。”
秋少常是個實心眼,他既然喜歡了衍之,便連衍之支持的顧輕塵也一並獻上了自己的忠誠,不僅勤勤懇懇地替顧輕塵出謀劃策、替長樂祁陽在宮內宮外四下奔走,就連這些細節,也總是考慮得周全,全然一門心思要將自己綁定在至陽殿的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