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悅看著衍之,卻隻覺得她更加動人心魄,她的想法,氣量,都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衍之了。
藏身於暗中的顧輕塵也是聽了暗暗吃驚,更不用說,他覬覦天下,一向博聞強記,自詡對政事民生了解頗多,聽到衍之口裏的民生政要,不禁暗暗點頭。
司馬成傲聽了半晌,妖冶一笑,他是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可他不服氣,立刻反駁道:“哪朝哪代哪國沒有貪官?北涼國和東國難道就敢保證沒有一個貪官嗎?”
衍之看了看司馬成傲,淡然笑道:“你急什麼?這西京國的太傅都還沒急呢。”
司馬成傲一怔,看了一眼慕容悅,說道:“不過是對你的話不服而已。”
衍之又笑了笑,“閑聊閑聊罷了,你又何必當真?再說,這西京國的國事,與你我也無關。”
慕容悅卻忽然說道:“那麼,按你的說法,這當如何治理?”
衍之一笑,“曆朝曆代,都有黨爭,而黨爭的受害者和受益者都是百姓。為王者,若是能夠善加利用黨爭,便可做些對百姓有利的事。而民生卻是首要要務,所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民就是國之基礎。”
她這一番話,如珠玉落入三人心尖,竟然一瞬間失語,越想越覺得她言之有理。
忽然聽到樓下雪月姬一曲妙曼的琴音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止,她收手起身,微微一福,眼神不經意掃過二樓的四個包廂,此時四個人分別靠在陽台護欄之上,個個麵色各異。
當她看見衍之時,身子微微一怔,眼神掃過一旁,一襲玫紅色飄鵝黃的裙裾一閃而逝。
衍之感覺到雪月姬的視線,回頭迎了上去,微微一笑,股掌道:“雪月姬果然琴藝高絕,令人過耳難忘。”
老鴇子立刻站了出來,笑道:“琴簫諸位已經欣賞過了,現在,便請雪月姬表演一段書畫吧。”
眾人又是鼓掌稱是。衍之回房間端了茶,幹脆翹著腿坐在了陽台邊,一雙腿搭在陽台的欄杆上,優哉遊哉。
她臉上掛著自信淡然的笑,司馬成傲一向重武,身邊缺乏的就是謀士,她今天露了這麼一手,她不信對皇位覬覦已久的司馬成傲會安奈得住。
離開了北涼國,她總需要一個身份,藏身西京國,又有何不可?
果然,司馬成傲在隔壁又道:“若按你的想法,這民生當如何安?”
衍之喝了口茶,淡淡道:“無非衣食住行,柴米油鹽罷了。”
慕容悅低下頭看著蓋碗,而顧輕塵則若有所思的看著衍之,司馬成傲皺眉看著樓下,三個男人卻都在心裏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盤來。
樓下又是一陣歡呼,衍之看下去,雪月姬已經畫了一幅畫,就是她這個外行看著,也都覺得功力非凡,畫像中,一個女子凝眉愁坐,獨對孤燈。
老鴇子笑道:“哪位大爺題詞?讓雪月姬親題圖上。”
眾人騷動之中,雪月姬卻忽然站起身指向衍之,絳唇輕啟說道:“雪月姬想請這位……公子題詞,不知可否?”
衍之一口茶嗆在喉中,她已經看出她是女子,卻不說破。
麵對著樓下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在宮中活了大半輩子,她會什麼風雅之事啊?
她凝視著雪月姬那雙冰藍的眼眸,覺得這個女人就是故意要讓自己好看的。
可是,為什麼?自己不過是第一次和她見麵而已。能夠讓一個女人瘋狂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感情。
衍之迅速掃了一眼身旁的三個大男人,覺得慕容悅最為可疑。就在她猶豫之中,樓下卻已經起了嘲笑之聲。
衍之看著雪月姬挑釁的目光,忽然腦海裏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首詞,當時因為喜歡,所以背了下來。
她頓時來了勇氣,清了清嗓道:“既然雪月姬盛情邀請,在下就獻醜了。”
說罷,她假意凝視著圖看了會兒,開口道:“用我百般癡,來證千年劫。收卻紅塵淚幾多,凝作胭脂蠟。”
慕容悅和顧輕塵淡淡一笑,司馬成傲卻頗有深意的看了看衍之。
雪月姬開口道:“公子這是題的蠟燭,還是美人?”
衍之不慌不忙的道:“情之一字折磨人,這美人獨坐,豈非和那蠟燭一般?留取一顆芳心,卻隻餘得獨自黯然。”
雪月姬臉色微微一變,慕容悅卻已經笑道:“雖然牽強,倒也還合情合理。”
司馬成傲也道:“不錯。”
雪月姬卻還想辯駁,卻聽見那個垂著簾子的包間裏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道:“雖討巧,卻也不失為好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