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無曆傷逝(1 / 1)

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一天,子宸爸爸一邊指揮警察全力搜尋子宸的蹤跡,一邊緊急和市局同事製定營救方案,即既不能放了那個惡人,又要安全救出子宸,同時還要把餘犯一網打盡。公安局副局長穆天榮——穆雲帆的爸爸,一臉沉痛,說這是因公導致的意外悲劇,不是普通綁架案,勸說子宸爸爸可以考慮綁匪的要求,用吳長鑫換回子宸,兒子不能有事,匪徒可以再抓。可子宸爸爸認為無論如何,都不可放虎歸山,至於子宸,他們一定要救,但是得想別的方法,這不是私事,是公事,公事有公事的辦事原則。

到當天晚上,依然沒有找到子宸的蹤跡。按之前綁匪通話時的要求,換人質的時間定在第三天,具體時間地點等綁匪的電話。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大約11點,綁匪卻突然變卦,以撕票相威脅,迫使公安部門當晚盡快用他們的頭兒換回子宸,且要求隻能是子宸爸爸帶著他們的頭去交換。

情況緊急,可放掉那位積案累累的吳長鑫絕無可能。那人渣身犯要案,初步調查涉及多起走私、殺人、貪腐、涉黑案件,與一些當地官員亦有牽連,是其他幾個重要關聯案件的關鍵突破口。如此,子宸爸爸把計劃方案做了修改,準備用一位身形和吳長鑫相似的警察來假扮罪犯做誘餌,誘捕綁匪,救回子宸。

然而,子宸爸爸去了,就沒有活著回來。

當然那晚,子宸也沒有回來。

據說那晚,綁匪和子宸爸爸約定的見麵時間是半夜兩點,地點是城西郊外的一座橋頭,綁匪那頭,下橋有三條路可逃,子宸爸爸這邊,就是直通市裏的一條路。那橋很長很長,河麵很寬,那些天出奇地冷,河麵結著一層一踩就碎的薄冰,那夜稍有月色,四野不很清晰,卻也能隱約看到遠處的人影,無論是橋上還是橋下,警察都不好近距離埋伏,隻能在稍遠的地方跟著子宸爸爸見機行事。

那年代手機還很少見,通常用的是座機聯絡,子宸爸爸在和綁匪約定見麵時,要求和子宸通話,對方以當時子宸關在別處無電話為由拒絕,也還算合理,子宸爸爸就決定按第一套方案行動。

若對方耍花招不帶子宸來,那就執行第二套方案,現場抓捕突擊審問,以求找到子宸被藏身的線索,迅速解救。

這邊,子宸爸扭著看起來雙手反綁著的“吳長鑫”,那邊,也有兩個人,雙方以幾乎同樣的速度向橋中間緩慢行進。那座橋長一公裏,走上橋不到一百米,戴著微光夜視鏡的子宸爸爸就發現,對麵走來的兩個人中沒有子宸,作為父親,他清楚記得兒子走路時的身形特征。

子宸爸爸不動聲色,用在同事背後“扭著”同事的手,捏了下同事的食指,同事迅速明白,用背在後麵的兩隻手,向不遠處埋伏著的同事打手勢——第二套方案,慢慢跟進,全力追擊抓捕。

為了防止對麵的綁匪發現異樣,橋那頭的同夥逃脫——包括可能在橋頭綁匪手裏的子宸再陷險境,子宸爸爸帶著同事繼續前行穩住對方,奇怪的是,按說對方來人應該是熟悉吳長鑫的,可是一直走到很近的距離了,對方好像仍然沒有識破來人的身份。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抓捕行動,身為市公安局局長、年近60身體不太好的子宸爸爸都是坐車指揮,可這次不同,一個是綁匪指定由他親自帶人質前來交換,另一個是,要交換的人是他的兒子,所以他必須衝在前麵。眼看距離對麵的綁匪還有大約二十米遠的時候,隻見對麵極速衝過來一輛摩托車,電光火石之間,越過兩個匪徒,直衝子宸爸爸而來,猛地撞在了子宸爸爸身上,然後掉頭減速再加速接走了已在原地等候的兩個綁匪,疾馳而去,對麵橋頭停著的一輛車也快速逃走。

這當口,被突起的變故驚呆了的那名警察回過神來,急忙蹲在子宸爸爸身邊想要扶起他來,就在這時,幾輛警車呼嘯趕到,從車上下來的穆天榮,第一個撲到了子宸爸爸的麵前,扶起一頭鮮血的他,回頭命令其它在場的警察都趕緊去追趕綁匪,救回子宸。警察全部上車呼嘯而去。

“抓住他們,一定要找到子宸。”子宸爸爸有些氣喘,死死抓著那個比他年輕的副手的胳膊,費力說道。

“你放心,我會的。”他突然伸手,緊緊捂住了子宸爸爸的口鼻。

在橋頭發現自己的車關鍵時刻卻啟動不了的局長助理,棄車下地一陣猛跑後又突然遠遠地頓住腳步,他在朦朧的夜色中看到了這樣一幕:他們的局長,在副局長的懷裏,雙腳亂蹬雙手揮舞,然後歸於平靜。

子宸爸爸死了。

後來的屍檢報告,是子宸去取的,上麵寫著:外力致嚴重顱腦損傷死亡。

播報飛機降落注意事項的廣播聲拉回了梓緋的思緒。看看外邊,天已經蒙蒙亮了。

下了飛機,乘機場大巴到了市區,她按照之前在網上查到的信息,在客運站買了頭班去那個山麓村子的大巴票——以前來這裏的一切都是子宸打理的,下了飛機總有人開車等著子宸,車給他,對方離開,車裏還會有他們去山村生活的各種用品。